第一天收割的日子開始,大家全都出動了,整個村莊大致的分為幾撥人互相協(xié)作,長衣長褲,帶上手套,穿上靴子,女人們扎上頭巾,男人們戴上草帽,老達(dá)子頂不住大家伙埋汰他,大胡子也刮了。
彎月形的鐮刀,一刀三或四壟,一割一路。兩簇稻子在一起打上結(jié)充作繩子,橫在地上,更多的堆在上面,就這樣一堆一堆擺到底,之后還要再把稻子捆成捆,捆的這個結(jié)也是有講究的,既要結(jié)實,又要使充作繩子的兩簇稻穗也都能與其它稻穗一個方向,再立起來堆在一起,曬上許多天。
大人們在地里忙碌著,孩子們都翻了天。
有一天,天氣較熱,先一帶著小妹,拎著小塑料桶,桶里裝上一點水,穿著小花靴,趁著還沒收到自家田地,趕緊鉆進(jìn)去找寶貝。
田地里的水已經(jīng)排干,徒留一個一個小水洼,小水洼里或有蝌蚪或有小魚,她們姐妹二人微微彎腰完全隱沒其中,只能看見稻禾被撥動。
先知這兩天已經(jīng)看夠了割稻子,跟著這倆姐妹在田地中穿梭,這個視角倒是很有意思,感覺像一顆一顆整齊有序的大樹,稻禾的根部外側(cè)一圈因常年沁水是茶色的,上面一點是綠色,再上面是金黃的稻穗,顆粒飽滿碩果累累,近距離看還是很有新意。
“??!”先曉一屁股坐進(jìn)水洼中,愣愣的看著先一;
“額……小妹,回家你會被媽媽訓(xùn)的”先一這樣說著,其實她也已經(jīng)臟兮兮的,扶起先曉,姐妹二人繼續(xù)尋寶。
誰看見哪個水洼里有什么,定會把另一個也叫來看,然后一起抓進(jìn)小桶中。
姐妹二人歡天喜地的忙活到中午,她們的小桶中,有些翻白的小魚和小蝌蚪,回到家里果不其然的被先太太訓(xùn)斥一番,洗洗涮涮,姐妹二人又干干凈凈的換上了花裙子。
這天的中午特別炎熱,大人們都從地里回到家中和孩子們都躲著太陽睡午覺,全村似乎連狗都睡了,唯獨一個淘氣的小孩,從來不睡午覺!
先一穿著最喜歡的絲紗材質(zhì)的蓬蓬裙,里面穿了小短褲,頂著大太陽跑去沒有人的街上自己玩的特別歡,她一會揪點路邊的野花,一會又拔幾根狗尾巴草,漫無目的的瞎晃。
可能覺得無聊了,往東坡那個墳樹林去,這個坡晚上常年會有孩子在這里聚集,騎車的,扇piaji的,彈玻璃球的,偶爾還有約架的,農(nóng)閑時晚飯前后,大人們也會聚集這里,有的手上織著毛線,或磕著瓜子,一齊聊著天兒,
今天太熱,大中午的這里也一個人都沒有,墳樹林靠近村里這一邊有十幾個草垛,再往前都是與成年人齊腰高的蒿草,掩蓋著那些墳?zāi)?,這里的墳?zāi)苟紱]有碑,但是大家都知道哪座是自家的。
小先一跟著一只咯咯叫的老母雞后屁股鉆進(jìn)蒿草里去,待老母雞停下來,她驚喜的發(fā)現(xiàn)一大窩雞蛋。
她咧開嘴拿起兩個就呼呼的跑回家,把先太太搖醒,興奮又焦急的說:“媽媽,你快跟我走,有好多雞蛋我都拿不過來,就拿回來兩個。”說著把雞蛋舉給她媽媽看。
先太太睡眼惺忪的被她叫起來,先一又貼心的把先太太的布鞋拿到炕邊,她看著女兒著急的模樣莞爾,只好下地。
她跟著先一來到墳樹林,先一左找右找卻是找不到:“媽媽,真的有,你跟我一起找,就在這一塊,這里的草太高了?!彼弥赡鄣耐舸叽僦?。
先太太輕笑,“好,媽媽幫你找?!?p> 又過了片刻,先太太在扒開很多次蒿草后,看到了那窩雞蛋,她怔?。骸按蠊媚锸沁@里嗎?”
先一趕快急慌慌的跑著看過來,她咧開嘴笑的陽光燦爛:“嗯”
雞蛋是找到了,拿回去卻是麻煩,再過一會其他的人都睡醒就不方便了:“大姑娘要不把你的小裙子脫下來,包上你的寶貝雞蛋,我們再回家吧?”
“好”先一毫不猶豫,轉(zhuǎn)過身讓媽媽把身后的拉鎖滑開,兜頭脫下來,這下她身上就剩一條小短褲,瘦瘦的小身板挺的溜直。
二人窸窸窣窣的把雞蛋都放在裙子上包嚴(yán),大致數(shù)了一下二十三枚,算上之前帶回家的一共二十五枚,回家的路上先一滿臉寫著我真能干,這時有一個小男孩出來磕甜桿看到這對母女,見先一只穿一個小短褲,說她不知羞,自此這倆孩子結(jié)下梁子沒少打仗。
回到家先生看自家女兒氣鼓鼓的,又聽先太太說了前因后果,夸先一真能干,問她雞蛋要怎么吃,她一下忘掉剛才的不開心,興高采烈的說:“爸爸媽媽,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腌起來,冬天我們就可以一起吃咸雞蛋了?!?p> “哈哈哈,好,爸爸再給你買半壇鴨蛋,一塊腌起來,冬天吃?!?p> 先曉這時一手拄著炕一手揉著眼睛,軟聲軟語的:“我也吃”
幾人一起看向可愛的小丫頭笑起來。
接下來的一周多白天大人們都在地里忙著收割,晚上到家做飯收回菜干,第二天早晨再把菜干端出去。
其中有一日夫妻二人自北邊的地里回家,實在太累,遇上回村里的老牛車搭乘一段,還沒進(jìn)村,先生就暈的將要吐出來,與趕車人道謝后下車蹲在一邊。
先太太給他拍著背,遞上水,也不忘笑嘻嘻的打趣他:“老黃牛都要流下不甘的淚水咯”
再之后女人們每天在家忙碌著,下大醬,準(zhǔn)備著腌各色菜的事情,先太太時不時的被湊過來的先一囑咐兩句。
“媽媽做的蒜茄子太好吃,多腌點”
“媽媽,鴨蛋爸爸買回來了嘛?別忘了腌上”
“媽媽,下醬的時候,也像去年那樣,放些大蔥、香菜、豆角吧,那個好吃”
先太太都一一應(yīng)下這個小饞貓。
先生開著車,每天與男人們?nèi)サ乩铩?p> 一日早晨先太太把之前壓過許多次,已經(jīng)泛白十分硬實的前院掃的干干凈凈,接著先生拉了半天的稻子碼上兩大垛在前院。
又幾日先太太那天不再忙碌冬菜的事情,用了一個下午把西屋倉庫打掃的鉛塵不染,
次日,一個大型的機(jī)器被拉過來,先生的車作為帶動機(jī)器的動力,男人們都捂的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機(jī)器操作起來,那可真是塵土飛揚……
他們分工十分明確,兩個稻子垛上各1個人,用一個四根叉子的工具戳起一捆捆稻子扔下來,地上兩個稻垛下是第3、4個人,他們再分別把這捆稻子扔給機(jī)器邊上的第5、6個人,這兩個人把成捆的稻子,沉重有穗的那頭遞上機(jī)器,之后把只剩桿的成捆的稻草扔向遠(yuǎn)處的第7個人,遠(yuǎn)處的這個人依然用四根的叉子把一捆捆稻草扔到院子的另一側(cè),那邊有第8個人,他把稻草有序的摞起來。
這個摞起來的稻草也是技術(shù),為了能夠承受積雪,頂蓋依然是五脊形,并且保證在底下抽稻草時,這草垛的頂蓋不會掉下來。
在機(jī)器這里,打下來的稻粒會進(jìn)入一個通道,另一端是第9、10個人撐著袋子,裝滿之后就要用麻繩封口,先在窗戶的兩側(cè)碼好樓梯,再通過西屋倉庫的窗戶運近屋里去,屋里是第11、12個人用這些成袋的稻子壘起堤壩,另外還有第13個人,把機(jī)器下的圪囊(碎草)用同款叉子時不時的給扒出來堆在一起,這活看著輕松,可灰塵大,量也不小。
先知躲在上空遠(yuǎn)遠(yuǎn)的位置看著這壯觀的烏煙瘴氣的場面,中午這些人都在先家吃的飯,做飯的除了先夫人還有兩個幫忙的。
下午樓梯和堤壩都搭好之后,稻子就不需要再封口,一袋一袋運進(jìn)屋里再倒進(jìn)堤壩里。
這兩大垛稻子都打完,家里就多了兩垛稻草,與西屋大半個倉庫的稻子粒,稻子的頂差點就碰到了棚頂,先生又在這間屋子的外圍撒下許多老鼠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