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右轉(zhuǎn)。有很多小石頭。
隋心開了門，假裝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神情遮掩。
其實(shí)真的很容易找到。
藏在棕櫚樹的后面，是復(fù)式的大別墅。
她人小，輕易就混進(jìn)去了，房子大的她腦袋疼，背靠著墻，慢慢地往里面挪。
其實(shí)，一個人都沒有。
天花板很高，她仰著脖子去看那些色彩斑斕的油畫，像染了色的卡片插圖，但是還要好看許多，層層疊疊的水晶吊燈垂下來，但是也夠不著，因?yàn)閷?shí)在太高。
“秋月，你去看看，東西都備好沒有?！闭f話的是錢管家。
隋心聽見聲音，扶著欄桿，往二樓跑。
腳步一刻也不敢停下。
是環(huán)形的樓梯，到了第二層，分開來，有兩個方向，一左一右。
隋心站在樓梯口有些犯難。
到底選左，還是選右。
她從口袋里摸到一枚硬幣，是阿美告訴她的，心心，如果你不會選，讓它來告訴你。
花代表向右，字代表向左。
她丟了硬幣。
硬幣在地板上旋轉(zhuǎn)，她蹲下來，等著它停落，轉(zhuǎn)啊轉(zhuǎn)啊，突然，蹦出了樓梯口，滾下了臺階。
“我看看，是哪個偷懶的小家伙？要是被我抓到——”
樓梯被踩的噔噔作響，是沉重的高跟鞋的聲音。
隋心想也沒想，直接跑開了。
房門都是緊閉的，她穿著鞋子在軟塌塌的金棕花邊的地毯上飛快地跑著，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她躥過一間房，又折了回來。門，是虛掩著。
里面，有鋼琴的聲音。
隋心躡手躡腳走進(jìn)去。
真的有人在彈琴。因?yàn)槭潜秤埃谝谎壑荒芸匆娝咨男∥餮b，棕黑色的頭發(fā)。
“你好。”
琴音戛然而止——
那人挺直的背部從始至終沒有變化，就連站起來，也是。
他墨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瑩白的臉清冷，沒有回應(yīng)。
“啊，是你。”隋心壯著膽子走過去，是他呀。爸爸找到工作的那一天，見過的，她怕羞，躲在爸爸懷里，只有他不肯理她。
錢管家在外面敲門。
“進(jìn)來?！彼K于開了口。和她想象中的，差別很大。他的聲音慵懶，高貴，卻那樣冷。
錢管家30來歲，是個很精明的女人，微胖，用帕子去擦拭額頭上的細(xì)汗，眼神掃過隋心，問，“你怎么上來的？”
隋心楞了片刻，望了他一眼，疑惑地對錢管家說，“我跑上來的。”
錢管家最不喜歡彎彎腸子，瞪大了眼睛，又問，“你到底怎么上來的？”
隋心用指甲摳自己的手背，遲疑著回答，說，“怎么上來的，腳，我用腳走上來?！?p> 錢管家一臉茫然，終于意識到，這孩子不是拐彎，是真傻。
“晟少爺，我這就帶她下去。”
他偏頭，視線掃到窗外，沒有做聲。
錢管家剛要去拉隋心，她的手背到后面，往他身后藏，跟老鷹捉小雞似的，躲藏起來。
“晟少爺，我這就帶她下去?！?p> 錢管家往右，她拉著他后背的衣服，也跟著往右。
“放手！”他冷漠地側(cè)頭，看了她一眼。
隋心打定主意不放手，抓緊了，不肯松。
錢管家看了看顧晟的臉，七年都不見有什么特別的面部變化，今天倒是怒了，她還聽太太說，要給晟少爺檢查檢查面部的神經(jīng)了，是不是壞掉了。這下，是不用擔(dān)心了。
“晟少爺，我先下去了，太太那邊在等著?！庇谑?，一溜煙跑了。
顧晟臉色不止有了怒意，眼底還有一絲無奈。
“放手?！彼f話從來不重復(fù)。即便真要重復(fù)，那肯定也不是同一個意思了。
隋心仿佛從他的話語里聽見了冰碎成渣的聲音。
“我，我找人。”她松開了他的衣服。
他當(dāng)著她的面解掉了扣子，將外套脫下來，看了一眼，丟在地上。
“我的手又不臟。”她撿起來，遞給他。
“找誰？”他垂著眼瞼，臉上有一絲困倦，似乎懶得和她交談。
“找她?！彼谀_，將外套塞到他手里，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褲子口袋，是一張揉皺了的報紙，剪下來的一個小碎片。
展開來，是一個女人。
他微瞇著眼睛，掃了她一眼。
“我找她，她應(yīng)該是你媽媽！”其實(shí)，她是確定的。還真有點(diǎn)像?？墒?，姆媽說過，凡是說話要有一點(diǎn)余地。余地是什么，就是有幾分不確定，反正她是這么想的。
“你找她，為什么問我？”他將外套丟回到她懷里，是一副不想再穿的表情。
“你是她兒子，難道不應(yīng)該知道她在哪里嗎？”她好奇地問。
“我是她兒子，難道就應(yīng)該知道她在哪里嗎？”他無味地答。
她看著他，他偏頭，避免去看她。
門外傳來了幾聲溫和的笑聲。
“阿晟，聽說有人在找我?！笔④拔⑿χ哌M(jìn)來，徑直走向隋心，問，“是你嗎？”
隋心聽爸爸說過，說這家的女主人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墒墙裉炜?，完全不像。她乖巧地點(diǎn)頭，因?yàn)橐宜龓兔Α?p> “阿姨好?！?p> “你好哇?！笔④鞍攵紫聛?，因?yàn)檫@孩子太小，站著說話實(shí)在太累了。
“阿姨，你是好人！”突然而來的高帽子。
盛馨楞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問，“你怎么看出阿姨是一個好人的？”
顧晟往后移了一步，算是為她們挪位置。
“阿姨，你長的很漂亮，而且，你很有錢?！?p> “有錢就是好人？”盛馨蹙眉。這樣的小孩，不應(yīng)該被教壞。
“有錢的話，你就可以幫助很多人?！彼逍牡椭^，完全不敢看她的眼睛。
“比如你？”顧晟眼角余光掃到隋心身上。
盛馨倒是意外，他一向話少，于是拉著隋心問，“你遇到什么難題了？”
隋心鼓起勇氣，抬頭說，“阿姨可不可以資助我上學(xué)，我將來一定好好報答阿姨?！?p> “你現(xiàn)在還沒上學(xué)呢？”盛馨驚訝地看了隋心一眼。上次秋月不是說，大女兒都五歲啦。
“跟著先生讀過幾天，不過先生說我們哪里沒有前途，就跑到城市里去了?！彼逍牡故呛芟矚g那個女先生，為人和藹又風(fēng)趣。
“阿姨先跟你媽媽商量商量，好不好？”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