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夢魘

　　送走老高的趙小軍草草吃完飯就回宿舍了，摸出信封，拿出肖萍寫的信：

　　小軍，見信好。你在那邊工地上是否一切順利？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爸媽身體安好，嬌嬌也很健康。爸還給嬌嬌做了一個睡籃，嬌嬌特別喜歡，現(xiàn)在每天就是在睡籃里待著，晚上都不跟我一起睡了，這小娃娃主意也太大了點，這么幾個月的娃娃不都該鬧起要跟媽一起睡嗎？

　　最近家里在收苞谷，爸媽還是不讓我下地，說怕苞谷葉子刮著嬌嬌的臉。唉，我都不好意思了，嬌嬌生下來五個月了，我就在家里待了五個月，村里都該說閑話了。旁邊那個周蓉，每次下地見我在家里坐著就得來酸我?guī)拙?，說來說去就那么幾句。

　　無非就是她生了兒子啦，我生了個女兒終究不是事兒，女人還是得像她一樣生了兒子地位才穩(wěn)啊。要不就是說你這一年到頭都在外面的，我又見不著你人，讓我防著你亂來。你說說這是什么話啊??？我還不清楚你嘛，再說了你一個月才多少錢啊，又是買奶粉，裙子，又是寄錢的，你手里估計就沒剩幾塊錢了，估計你也就能上街買幾個肉包子吃，咋個可能亂來？

　　而且我肖萍當初嫁給你，那就是相信你的為人，她就是羨慕嫉妒我，想挑撥離間，你放心，我絕對不得上當，而且每回都讓她憋到氣走的，哼！真以為我看起來好欺負。

　　對了，你上次走的時候給我說的那些話，我都聽進去了，也按你說的去做了，我給爸媽做了布鞋，借著嬌嬌去跟爸親近，現(xiàn)在啊，爸再也不給我擺臉色了，還經(jīng)常跟我搶著喂嬌嬌喝奶粉。要說，還是你了解爸，當然也是嬌嬌討人喜歡，還是我女兒貼心。

　　小軍，你放心吧，我現(xiàn)在跟爸媽都處得很好，前段時間我姐生了，生了個兒子，爸給我20塊錢，我給買了兩斤肉和排骨過去。這些年來，我姐對我不錯，雖然我再也不想回去那個家，但是我姐和他們不一樣，除了你和爸媽，她是對我最好的人，以后我得報答她。

　　說遠了，我明天就去鎮(zhèn)上取照片了，我還是第一次拍照嘞！嬌嬌拍照的時候都嚇哭了，跟我拍的時候眼睛都是閉著的。哎呀！我每張照片改洗兩張出來的，這樣就可以給你寄一份，我拿回家一份了，真是第一次拍照沒經(jīng)驗，下次咱們?nèi)ヅ牡臅r候洗兩張出來，你帶一張走，家里留一張。

　　我怎么寫著寫著又成了流水賬了？我本來是想寫一篇看起來特別有文化的信的，我這信當作文估計都及不了格，想當初，我可是我們班上的優(yōu)等生！

　　不寫了，嬌嬌快醒了，你在那邊要照顧好自己，切記安全第一，不行就回來種地也行。最后，我們都很想你。

　　妻：肖萍

　　看著這封信，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文靜表象下，調皮可愛的十幾歲的肖萍。時間太久，他都快忘了當初對她心動的感覺，是他做得不好，上輩子才讓肖萍失去了自己的那份可愛。

　　不過，上輩子傳他在外面有小三的人是周蓉？就為了刺激肖萍？看肖萍不用下地惹來嫉妒？就因為她的嫉妒，成為了他離婚的引子，可笑！

　　趙小軍把信紙疊好放進信封，把照片拿出來，看著照片上肖萍穿著他買的裙子，笑得溫婉，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對她心動的那個夏天。心臟砰砰跳，趙小軍伸手摸了摸肖萍的臉，又摸了摸嬌嬌的小肉臉，臟兮兮的臉上不由自主展開笑顏，這是他的愛人和女兒。

　　另一張照片是她們四個人拍的，看得出來趙爸和趙媽都有些僵硬，他們二老還是第一次拍照吧，上輩子他們唯一的照片居然是遺照。還是趙爸預料到自己的身體，拉著趙媽一起去拍的，不然......

　　趙小軍眼圈紅了，對不起，爸媽，兒子不孝，兒子回來贖罪了。眼淚打在照片上，趙小軍趕緊伸手抹抹眼睛，照片在衣服上蹭了蹭，這才把照片放進信封里，信封放在枕頭底下，這才拿著東西去洗澡了。

　　這天晚上，趙小軍做了個夢。嬌嬌還很小，一個年齡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娃娃，還有小一些的女娃娃在一起玩兒，這是哪兒？

　　突然三個小娃娃吵了起來，那個小女娃娃手里拿著竹條趕人，雖然小娃娃沒什么勁兒，但是看著那些竹條落在嬌嬌身上，他還是覺得心疼極了，這是怎么了？

　　嬌嬌轉身就跑了，邊跑邊哭，還不是小孩子專屬的那種哇哇大哭，最開始只是默默流淚，后來跑累了，開始走著抽抽噎噎地哭。趙小軍看得急死了，這是哪兒啊？這么小個娃娃不要跑丟了，還好還好，剛剛那個小男娃娃跟過來了。

　　那小男娃娃跟嬌嬌在說些什么，嬌嬌也不說話，就只顧著哭，小男孩就一直陪著嬌嬌，后來倆人走累了，就在一棵樹下休息了一會兒，還知道藏著，不讓人發(fā)現(xiàn)，這是要離家出走？

　　趙小軍看著看著才發(fā)現(xiàn)，嬌嬌應該是在她媽那兒，現(xiàn)在估計是受了委屈要回家，可是這倆孩子知道路嗎？別被拐子看上抱走了。趙小軍正擔心著的時候，肖萍追上來了，拉著嬌嬌就是一頓打，但這時候的嬌嬌反倒是不哭了，兩只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褲子，兩只眼睛緊緊閉著，不管肖萍是問她話還是罵她，就是不說話。

　　看肖萍的表情，就知道她氣得很厲害，可是嬌嬌這孩子真是犟得厲害，愣是不開口。還是那小男孩看不下去了，拉著肖萍說了句什么，肖萍愣了愣，這才收了手，拉著兩個孩子要往回走，嬌嬌抗拒地往后退，不肯跟她媽走，肖萍倒是沒發(fā)火，跟她說了句什么，嬌嬌才肯跟上去。

　　當天下午，肖萍就把兩個孩子送去了肖家，趙小軍才發(fā)現(xiàn)，這小男孩是肖萍她姐姐生的那個小兒子肖良，雖然比嬌嬌小幾個月，但是跟他媽一護著肖萍一樣地護著嬌嬌。

　　嬌嬌已經(jīng)自己跑回家了，肖萍在跟她姐肖瑛說話，說著說著就哭了，肖瑛連忙在旁邊安慰她。趙小軍突然能聽見她們的對話了，“我不曉得佳佳為啥會那么說，我平時真的沒那么說過，就算我跟趙小軍離婚了，但是我心里還是有嬌嬌的，我咋個可能說讓她滾回自己家?？隙莻€老太婆看我不順眼，平時在佳佳面前念的?！?p>　　肖良在旁邊補了一句“不止這一句，佳佳還說“這是我的媽媽，這是我的家，你不準待在這里，滾回你自己的家！””

　　“呼！”趙小軍猛地從床上坐起，滿頭大汗，呼吸急促，腦袋渾渾噩噩的，他原以為他知道嬌嬌所經(jīng)歷的所有苦，原來，他知道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這夜的趙小軍再也無法入睡，睜著眼睛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