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櫥角落的戒指盒又再拿出來，許卓琳猶豫再三，無論答案是哪一種，她好像都沒有做好準(zhǔn)備。她重又把盒子放回到原處，盯著角落里的它。不管怎樣，比起未知的忐忑，還是知道結(jié)果會更好吧。終于做了決定，許卓琳又被卡在電話卡的尺寸問題上面，之前的電話卡是大的，現(xiàn)在放手機里的電話卡基本上都變得很小，只剩下那一點點芯片。還要去通訊公司一趟，是不要看的預(yù)兆嗎？
房門被敲響，許安的聲音響起來：“吃飯了?！?p> 許卓琳立馬起身打開房門。
“你怎么了？”許安察覺到許卓琳有些低落的表情。
許卓琳微微彎起嘴角給了一個笑容，搖頭：“沒事。我可能需要去通訊公司一趟?！?p> “電話卡有問題嗎？”許安關(guān)心地問道。
“沒有，”許卓琳答道，“我之前的電話卡太大了放不進(jìn)去現(xiàn)在的手機卡槽，我想去他們那里問問看有沒有什么工具可以剪一下，還是就不能用了。”
“我有那個工具。”許安說道。
許卓琳欣喜地抬頭：“你有？”
許安的眼神望向別處，點了點頭。
在許安拿出來剪卡的工具時，許卓琳忍不住高興地贊嘆道：“你好像一個百寶箱！要什么有什么。上次的手機也是，這次的手機卡也是，我想要的你都有欸。”
許安不自在地盯著手上的工具，努力讓自己顯得比較酷：“把卡拿過來，我?guī)湍闩！?p> 許卓琳迅速地將電話卡拿來。
“什么時候的電話卡？”許安若無其事地問道。
許卓琳的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低聲答道：“之前上學(xué)用的。”
許安抬眼看向她，又低頭將卡對準(zhǔn)：“大學(xué)嗎？”
“嗯。”許卓琳忽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同學(xué)說他們給我之前的賬號發(fā)了很多消息，我想看看。”
許安低著頭似乎在認(rèn)真剪卡，看不到表情。一下的事情，電話卡就變成迷你版的，許安將它交到許卓琳的手中，看著她，好像是提醒的語氣：“這么久，電話卡不會停用了嗎？”
許卓琳扯出一個笑臉，很快地消失。她看著手中的電話卡，又看向許安，帶著笑說道：“試試看?！?p> “先吃飯吧。”許安換了話題，“周五我能準(zhǔn)點下班，你呢？”
“我也可以?！痹S卓琳答道。
“周五就回爺爺家嗎？”
“好。”
許卓琳草草地吃了幾口飯就結(jié)束了，許安還在吃飯，她有些緊張地看著他，然后說道：“我吃好了，等下你吃完，我再來洗碗。”
許安抬頭看她，著急著離開餐桌。他點了點頭，什么話都沒說，繼續(xù)埋下頭去吃飯。凳子與地面摩擦，房門一開一關(guān)，餐廳便只剩下許安一個人，他機械地咀嚼著嘴里的飯，眼睛盯著桌面。
關(guān)機重啟的那刻，許卓琳整個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她看著手機一步步恢復(fù)信號，手機界面平靜得像一絲絲漣漪都未曾泛起的湖面。她的心跌落到谷底，又自我安慰地松了一口氣，按掉手機，打開房門。許安還在吃飯，她去到客廳的沙發(fā)坐上，打開電視機。
許安很快地朝她瞥了一眼，沒有被許卓琳察覺，她的眼睛雖然盯著電視，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他吃飯的速度變得快起來，三兩下碗里的飯就見了底。起身時凳子的聲響引來許卓琳的注意，她從沙發(fā)上立起來，走了過去，嘴上說道：“我來吧?！?p> “我來就好了?！痹S安答道。
許卓琳笑了，很勉強的笑容，她從許安的手里拿過飯碗，開玩笑道：“總是你做飯，碗也是你刷的話，會顯得我很像一個廢物欸?！?p> 再怎么故作輕松，許安還是能夠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沒有與她爭搶。
洗碗過后，許卓琳意外地發(fā)現(xiàn)許安坐在客廳看電視。就算住在一起，他們兩個也鮮少會單獨花時間坐一起聊天，除了一起吃飯的時候能夠說上幾句，其余的時間都各自待在房間里。他們的性格很相似，不愛說話，沉悶得厲害。許卓琳雖然覺得自己年紀(jì)比許安大了好幾歲，有義務(wù)傳達(dá)正面情緒給他，引導(dǎo)他變得開心一點，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但她也不能在他面前持續(xù)保持著高昂的狀態(tài)，說著拙劣的笑話。
許卓琳暗自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地吐出，嘴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朝客廳走去。茶幾上有一個剝好的柚子，她拿起來掰一片，然后遞給許安，開啟話題：“你剛剛下樓買的嗎？我之前好像沒看到?！?p> “嗯?！痹S安眼睛并未離開電視。
“你不吃嗎？”許卓琳問道。
“等會兒。”
許卓琳便自己吃了起來，看向電視，是一檔綜藝節(jié)目，笑點倒也頻繁，她跟著笑了好幾次。朝許安看去，他還是一副撲克臉。
許卓琳忍不住問道：“你不覺得很搞笑嗎？”
許安極其珍貴地從嘴里吐出兩個字：“一般。”
許卓琳聽到許安簡短的回答微微皺了眉頭，她有些擔(dān)心許安與別人的交流也是這般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容易被他人誤會。只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骨子里也是他這般的人，本不適合與人溝通的酒店工作，工作起來還是會主動許多，許安大概和她一樣，便也沒什么好說的。
許卓琳不再跟著電視笑了，客廳里只剩下綜藝節(jié)目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兩個人似乎都很專心地看著電視，進(jìn)入廣告也不曾休息挪眼。趙念宏的臉意外地出現(xiàn)屏幕上，是一支汽車廣告。許卓琳也無動于衷地看著，沒有別的動作，像看其他的廣告一樣，未曾注意到許安瞥過來的目光。
許安忽然起了身，她才側(cè)過臉來看他，笑著跟他說：“現(xiàn)在的廣告越來越長了。”
許安微微勾起嘴角作為回應(yīng)。
她看了眼客廳的鐘表，接近十一點了，也跟著起身：“你還看嗎？”
許安搖頭。
“我也不看了，早點睡吧。”許卓琳找到遙控器將電視關(guān)掉。
許卓琳關(guān)掉客廳的燈，摸著黑走進(jìn)自己的房間，直接躺進(jìn)被窩里，被冰冷的床被涼得直接縮成一團。過了一陣，身體的暖意蔓延到被窩，被窩變得暖和起來，許卓琳這才敢慢慢地伸展開，所到之處的被子還是寒涼的，她又重新縮了回去。困意漸漸侵占許卓琳的身體，她的意識變得模糊，突然清醒，她忘記將電話卡換過來了。
不得不起床開了燈，一時適應(yīng)不了強烈的燈光，她的雙眼下意識地瞇成一條縫拖著困倦的身子走向書桌?？粗郎系氖謾C，五味雜陳的心理有又不可避免的浮現(xiàn)，像是剛喝了一口苦藥，許卓琳只覺得一陣酸澀。但這也是最好的結(jié)果，不是嗎？她沒有讓他太難過。許卓琳勉強地勾起嘴角，打開手機，想要最后再看一眼。
手機界面出現(xiàn)了變化，短信右上角的小紅圖標(biāo)的數(shù)字標(biāo)著“99+”。她的手微微顫抖著，直接點開未讀短信，最上面便是趙念宏的名字，第二行的便是李葉蓓的，他們的發(fā)送時間差了有接近四年。趙念宏那行顯示的時間是去年六月二十日。
許卓琳的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手機屏幕上顯現(xiàn)出來的“離開的第六年。我還愛你?！弊兊媚：?，心臟突然絞痛。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悲從中來，淚如雨下，控制不住地嗚咽，哭出聲來，引得太陽穴一陣痛楚。
房門被敲響，許卓琳倏地停止哭聲，止不住地打嗝。她慌張地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呼吸著，眼淚滲入手里，又溢出濕了手背。
“你怎么了？”許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許卓琳沒有回答，想要保持安靜，讓許安自動離開。
許安又再敲了門。他本來是打算出來喝杯水，聽到了許卓琳房間里細(xì)微的聲音，她哭了很久都沒有停下來。是跟那張電話卡有關(guān)嗎？許安在門口站著，等她什么時候才能哭完。鐘表的準(zhǔn)點報時響了，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他才起心敲門提醒，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房間里面沒有聲音，房間外面也沒有聲音。靜悄悄的，好像無數(shù)個普通的夜晚，實際卻是一場較量。
“很晚了?！痹S安敗下陣來，開口說道，“明天還要上班，早點睡吧。”
依舊沒有回應(yīng)。
許安抿嘴，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了門。
許卓琳松開自己的手，手心手背都沾滿了淚水，有些已經(jīng)干涸得黏在手上。她的眼淚重新滑落，布滿臉龐，這一次她隱忍了許多。手機的光已經(jīng)熄滅了，她將它打開，把信息全都翻了一遍。一開始，她還一面讀，一面在心里數(shù)著?？吹胶竺?，她的情緒臨近崩潰，數(shù)不過來了，只是一條一條翻閱著。
“沒特別的事情，就是忽然想你。我還愛你?！?p> “九周年快樂。我還愛你。”
“得了一個獎。我還愛你?！?p> “大暴雨，淋成一個落湯雞，劇組停工休息。你的頭還會不會疼？希望你有照顧好自己。我還愛你?！?p> “遇到新的人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p> “沒有遇到新的人吧？沒有把我忘了吧？如果忘記了的話，你應(yīng)該會跟我說一聲才是。我還愛你。”
……
“八周年快樂。我還愛你?！?p> “不知道第幾次來M市，還是見不到你。我還愛你?！?p> “夢到你了。我還愛你?！?p> “被雷聲吵醒，狂風(fēng)暴雨，你還好嗎？你那邊也在下雨嗎？希望你好。我還愛你?！?p> ……
“七周年快樂。我還愛你?！?p> “以為你還在我懷里，醒來撲了個空。我還愛你?！?p> “你會不會已經(jīng)把我忘了？不要忘記我。我還愛你?！?p> “太陽雨，你還來不及頭疼吧？注意身體。我還愛你?！?p> ……
“六周年快樂。我等你。”
“葉蓓說讓我不要再找她問你的聯(lián)系方式，她好像很煩我，回去都不愿意跟我見面。你是不是覺得我煩，所以離開我？就算這樣，也先出來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我等你?！?p> “A大校友會，班主任聯(lián)系我回學(xué)校給學(xué)弟學(xué)妹念念經(jīng)。想在學(xué)校里面轉(zhuǎn)轉(zhuǎn)，你的宿舍樓，圖書館，我陪你上課的教室，籃球場。我們待過太多地方了，不敢瞎轉(zhuǎn)，我很想你。我等你?！?p> “第一次提名，你有沒有看到？雖然沒獲獎，還是值得鼓勵的，對不對？如果你在我身邊，會給我什么獎勵？我想抱抱你。我等你?！?p> ……
“五周年快樂?！?p> “沒有想你，只是媽突然跟我提起你?！?p> “卓寶，寶貝，你是在惡作劇吧？兩年多了，可以了。不要跟我玩捉迷藏了，好不好？”
“為什么你要離開？”
……
“四周年快樂。寶貝，不要不理我?！?p> “寶貝，我做錯什么了？你告訴我好不好？跟我商量，我們一起解決，你不要走?！?p> ……
“接電話！”
許卓琳已經(jīng)流不出眼淚了，全身冰冷也絲毫沒有感覺，她只覺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