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可不可以不結婚

　　回憶到最后讓許卓琳的心情更亂了，她將臉埋在被子里，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淚水微微濕潤了眼睛。過了一陣，響起敲門的聲音，該是許安上來喊她吃飯了。她坐起身答了一句“馬上”，眨了眨眼睛將多余的眼淚擠出來，擦掉。

　　開門之后，淚珠不聽話地從眼眶里溢出來，許卓琳想重新把門關上，被一只手擋住了門，她只好埋下頭去不看面前的人。

　　趙念宏還是不忍心看許卓琳落淚的模樣，知道自己的語氣很嚴重，現(xiàn)在只能放輕聲音解釋：“我沒有怪你，只是提醒一下。許安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把他當一個小孩子。”

　　許卓琳抬眼看他，不服氣地回嘴：“我沒把他當小孩子?！?p>　　“那你把他當男人嗎？”趙念宏問道，表情又開始不好起來。

　　許卓琳見了，又開始賭氣，小聲嘟囔：“不關你的事?！闭f著話，淚珠又成一串地滑落。

　　趙念宏好脾氣地用大拇指揩去她的眼淚，溫柔地說道：“吃飯了?！?p>　　這倒提醒了許卓琳一個問題，為什么會是趙念宏上樓來讓她去吃飯？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她的腦海里，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向趙念宏，神色里無不透露出慌張。

　　趙念宏見許卓琳擔驚受怕的表情，覺得她又可愛了幾分，忍不住抿嘴笑了，伸手去輕輕捏她的鼻尖，徹底敗下陣來，體貼地說道：“去洗把臉，不然爺爺以為我這個老校友特意上樓來欺負你了?！?p>　　盡管趙念宏這樣說，許卓琳還是非常忐忑地下了樓，生怕趙念宏一股腦將他們的事情全部說給爺爺聽。

　　“快坐下來吃飯了?！眲傋叩娇蛷d門口，爺爺招呼她進來吃飯，臉上笑嘻嘻的，雖是責怪的話語，卻用著開心的口吻，“你這孩子怎么不跟我早說念宏跟你一個學校的？我又不會跟你提什么要求?！?p>　　許卓琳對著爺爺訕笑，在爺爺對面空著的位置坐了下來。

　　“坐過來這邊，別影響爺爺看電視?！壁w念宏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向許卓琳說道。

　　許卓琳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緊張地瞥了眼爺爺，害怕事情敗露。

　　爺爺?shù)箾]有多想，只覺得趙念宏相當貼心，開口說道：“沒事，就這樣坐著，不然讓你不好吃飯了。”

　　“不礙事?！壁w念宏恭順地含笑對爺爺說道。

　　爺爺只好接受這份心意，朝許卓琳交待道：“那卓琳你坐到許安旁邊?！闭f完，爺爺和藹地面向趙念宏：“不能為了讓我看到電視讓你這位客人坐得不舒服，你不要客氣啊，多吃點?！?p>　　許卓琳聽到爺爺?shù)脑?，好像無意間為自己出了口氣，忍不住想要笑，嘴角微微抽動著，聽話地坐到許安那一邊。她偷偷地抬眸望了眼趙念宏，一臉偷雞不成蝕把米而又不得不假裝無事發(fā)生的表情。

　　他禮貌地朝爺爺笑，將視線收回時，看到許卓琳狡黠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她想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樣。許卓琳再也不敢笑了，自覺地與許安間隔開一段距離。

　　吃過午飯，趙念宏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就一直陪著爺爺聊天，顯然爺爺還未從《熱血》中走出來，不知疲倦地問這問那，又問起趙念宏拍戲的趣事。許安吃過飯后沒有多加逗留而是早早回了房間，剩下許卓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要她流露出想走的念頭，趙念宏的目光就會掃過來。她也害怕留趙念宏和爺爺兩個人單獨在一起，趙念宏不知道會說些什么事情，只能乖乖待在客廳。一個不留神，太陽要落山了。

　　“在這里一起吃晚飯好了。”爺爺隨口邀請道。

　　許卓琳一下反應過來，吃驚地說道：“爺爺！”

　　“恭敬不如從命，麻煩爺爺了。”趙念宏微笑著同意了。

　　許卓琳又立馬看向趙念宏，趙念宏卻沒有理她的意思，只看著爺爺。

　　爺爺立馬笑著站起身：“好好好，我現(xiàn)在去做飯?！?p>　　等爺爺出了客廳，許卓琳便小聲問道：“你什么時候走？”

　　趙念宏聽到這話蹙了眉頭，反問：“你想讓我走？”

　　許卓琳看到趙念宏受傷的眼神，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又不知道如何補救。轉念一想，他們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他也不過只是上門來完成工作而已，自己應當要狠心一點，不能因為他而亂了陣腳。她堅決地點了點頭，眼光卻不敢再看他。

　　“我不走?！壁w念宏明確地給了答案。

　　許卓琳望向他，趙念宏也說得很絕對，她不由得埋頭掩飾自己的不安，低聲說道：“你會走的。”

　　“我會回來的。”像是承諾，為了許卓琳聽得清楚，他又說了一遍：“我會回來的。”

　　許卓琳不由得彎起嘴角，露出凄楚的笑容，不再與他爭辯，而是起身離開。

　　趙念宏這時候眼里才有了一閃而過的慌張，他會失去她的感覺突然變得很強烈。吃過晚飯，他好像沒有繼續(xù)待下去的理由了。

　　“念宏同志，你家住在哪里？”爺爺忽然想起來聊了這么久還不知道趙念宏的住址，隨口問道。

　　“A市?！壁w念宏禮貌地答道。

　　“那還挺遠的，你今晚還要回去嗎？”爺爺繼續(xù)問道。

　　趙念宏瞥了眼許卓琳，她沒有再看他，他的自信在逐步坍塌，過去這么久，他怎么能夠肯定她還喜歡他，有太多相同的戒指了，他還保留著他的，怎么就會相信她也會繼續(xù)保留她的那枚？這樣說來，倒顯得自己可笑地自導自演了。愛的比較多的那方會比較容易自我感動罷。遠程的奔波開始擊倒他，昨天中午才回A市，匆匆地跟家人吃年夜飯，睡了不到五六個小時，又趕早班機到M市來見她。他一直以為他覺得他們可以重新在一起，可她好像不這樣想了。他的語氣開始變得疲倦，面對著爺爺?shù)膯栴}還是微笑地回復道：“明早回劇組。”

　　“不回家了嗎？”爺爺詫異地問道。

　　“只有三天假，沒有時間回去了。”趙念宏回答道。

　　“三天時間你還往我這里跑？不好好在家里休息。節(jié)目組真是會折騰人?！睜敔斕孚w念宏打抱不平道：“為什么他們自己不過來？”

　　趙念宏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你今晚住哪里?。俊睜敔斎滩蛔〔傩钠饋?。

　　“等會兒去找家酒店?！?p>　　爺爺聽趙念宏還要去找酒店，心里不痛快，不假思索地提議道：“你要不介意啊，不要費精神去找酒店了，就在我們家睡一晚好了。樓上還有房間，讓卓琳幫你鋪個床就行了，我們的被子都干干凈凈的，隔段時間就拿出來曬曬太陽。杯子牙刷毛巾什么的，我們家也有新的。你要是愿意，就省去找酒店的時間，今晚可以早一點睡個好覺。許安有車，大過年的我們也沒別的事情，明早可以讓許安送你去機場。”安安靜靜吃飯的許卓琳與許安兩個人一下被爺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趙念宏看了眼許卓琳，她還是無動于衷的模樣，他勉強地笑了，謝絕爺爺?shù)暮靡猓骸安宦闊┠?，我今晚直接找機場附近的，明早可以多睡一會兒?！?p>　　爺爺執(zhí)意要送趙念宏去巷口等車，許卓琳沒有心思觀看他們的送別戲碼，像一個無關的人，她連起身都沒有，眼睛只盯著電視。

　　“你不去送他嗎？”許安試探地問道。

　　許卓琳的表情冷酷，語氣也沒什么起伏，只是看著電視：“沒什么好送的?！?p>　　初二的清晨，天色才蒙蒙亮，巷道里的家家戶戶就都打開大門迎接新氣象。鄰居們的視線只要碰在一起就開始大聲對彼此恭賀著新年，各自在自家大門口或站著、或倚靠在門框上、或拿來一條板凳坐著，隔空提高嗓門費力地閑聊著，誰也沒反應過來可以湊近一點，他們享受著此刻的歡愉，聲音喊得越高，似乎就能得到更多的滿足。小孩子們活潑的笑聲出現(xiàn)得更早，他們一大早起來就找小伙伴穿梭在小巷子里捉迷藏玩各種各樣的游戲，或展示自己的新衣服，或炫耀自己的紅包，或分享自己的新玩具，好不熱鬧。

　　許卓琳就在嘈雜的聲音中醒過來，才下樓就看到兩個小孩子躲在自家的院門后面，神色緊張。另外一個小孩子本來打算走進來，看到陌生的許卓琳后有點害羞，只好站在院門口伸頭向里面打探。許卓琳朝她笑了笑，溫柔地說道：“想進來就進來吧?！?p>　　門口的小孩子聽了便踏腳進來，不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躲在門后的同伴，引來一陣尖叫，隨后便是齊刷刷地哈哈大笑。許卓琳退回到屋里，避免打擾到小孩子的游戲。

　　爺爺和許安已經在下象棋了，許卓琳獨自坐下來，在一旁默默地刷著手機。

　　“不吃早餐嗎？”許安問道：“我去給你煮面？”

　　許卓琳搖了搖頭：“沒胃口。”

　　“陳嬸說今天中午去他們家吃飯。”爺爺說道，陳嬸一清早看到爺爺開了院門便特意過來邀請了。

　　“哦。”許卓琳的興致并不高。

　　爺爺不由得看了她一眼：“今晚去跟男方吃飯，你還記得吧？讓陳嬸陪你一塊去?！?p>　　“嗯?！痹S卓琳小聲應道。

　　相親對象是跟媽媽一起來的，男方媽媽手腕上戴了三個金手鐲，一個粗的，兩個細的，無名指上的戒指也是很大個的黃金戒指，加上豐腴的身材足以說明還不錯的家境。男人則與照片上相差無兩，除了皮膚實際上會更油膩一些。

　　陳嬸一看，便知道男人是個聽媽媽話的寶寶的。果不其然，他們的談話中，男方媽媽占了九成，剩下的一成，男人便只是附和他媽媽的話，或點頭、或搖頭。

　　“我們看你還是挺滿意的，如果你愿意的話，過完年就跟我們一起去B市，直接拿一個店讓你來管理。計劃今年能生小孩，男孩20萬，女孩10萬，不管生幾個，只要生了，就按照這個給你。你也知道我們家豪仔年紀不小了，該趁早生小孩?！蹦蟹綃寢屩苯用髁说亻_出自己的條件與報酬，語氣里滿是趾高氣揚的味道：“婚禮的話，我覺得沒什么必要，你們家沒什么人，我們這邊平時在B市做生意，難得回來一趟，倒不如省了這筆費用?！?p>　　沒等許卓琳說話，陳嬸便生氣地把許卓琳拉出飯店。

　　“陳嬸?！痹S卓琳對陳嬸的這番舉動感到吃驚。

　　陳嬸對著餐廳里面罵罵咧咧地說道：“他們這哪里是娶媳婦？就是在娶生兒機器。這男的看起來唯唯諾諾的，他媽現(xiàn)在還沒嫁過去就欺負你沒人在背后撐腰，要是讓你嫁到他們家去，不知道要受什么苦。恐怕我這輩子都得昧著良心活下去了。你條件這般好，哪里配不上個好人家？交給我，我現(xiàn)在親自替你打聽。我就不相信這個邪了。許世安老婆也真是的，做人怎么這么不厚道，是人是狗都分不清?！?p>　　許卓琳牽強地笑了：“爺爺那里……”

　　“我去跟你爺爺說?！标悑疬€沉浸在剛才許卓琳受到的屈辱中，仿佛是自己受到的一般：“卓琳啊，你聽陳嬸講，錢不是最重要的。你嫁人啊，得嫁給對你好的人，有責任感的人。像這種有點錢屁股就翹到天上去的人，要不得，你就算嫁過去也不開心的。你爸爸媽媽要是知道自家的寶貝在別人家里這么受委屈，怕是棺材蓋子都該掀開了。你爺爺啊，讓你結婚是想讓你有個好的歸宿，是讓人照顧你的，不是讓你去伺候別人的，他不會怪你的。要是怪起來，只管來找我，我給你說理去?！?p>　　知道結果的爺爺?shù)贡认胂笾衅届o。

　　“您沒什么要說的嗎？”許卓琳忐忑地問道，這時候的沉默比謾罵還要來得恐怖。

　　爺爺看了眼不安的許卓琳，招呼她坐下來：“誰相親一相就能中的，是我太心急了。照陳嬸說的，這種男人嫁不得，我只希望你過得好。沒事啊，慢慢來。我不想你因為我完成任務似的結婚，我希望你是因為你自己想要結婚。等一等也許會有好結果，不著急啊，我不催你?！?p>　　許卓琳的淚水在眼眶里打滾，片刻，便掉了下來，她想要說什么，又猶豫不決，還是開了口：“我可以不結婚嗎？”

　　房間里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最終，爺爺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