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全知全能的阿茲特克
男人慢慢地走著，手里拎著木桶，他本來已經(jīng)睡下了，但臨時想起還有一件事沒做，只能又重新爬起來，大晚上地出門。
夜已經(jīng)深了，今夜月色明亮，不打燈也能看清地面，光線對男人而言是不必要的，因為他對諾里庫姆太熟悉了，閉著眼睛也能走，他知道怎么走能避開大多數(shù)人的目光，以免驚擾到其他人，保持安靜與沉默是一種美德，不隨意出現(xiàn)在他人的視野中也是一種尊重，遺憾的是如今已經(jīng)很少有人能理解這一點了。
男人抬頭望了望月亮，狄安娜和菲碧都掛在天上，兩顆月亮都是從東方升起，向西方落下，但是狄安娜的速度比菲碧更快。
遠(yuǎn)處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還有閃爍的火光，守衛(wèi)們正在一家一家地排查人狼，男人知道他們進度很緩慢，一時半會兒推進不到這里來，諾里庫姆有八十多戶人家，分散坐落在七八頃那么大面積的地盤上。他吃力地拎著木桶，走走停停，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身體不太好，已經(jīng)很難承擔(dān)繁重的體力工作。
男人抵達了自己的目的地，把木桶放在墻邊，然后推門進去。
茅屋內(nèi)一片漆黑。
“是誰來了？”黑暗中有人問，聽聲音是個四五十歲左右的老人，“是鎮(zhèn)長和守衛(wèi)嗎？請原諒我腿腳不好，雙手又被捆著，沒法起床迎接你們?！?p> “是的?！眮砣俗哌M房間，“不過您無須起床，躺著就好，我奉命來檢查您是否有什么異常，檢查完畢就會離開這里?！?p> “哦哦，守衛(wèi)先生您請便。”
男人的眼睛逐漸適應(yīng)了光線，可以看到有人躺在低矮的床鋪上。
“不必緊張，天父保佑我們?！?p> “您說今天晚上真的能抓到人狼嗎？傳說人狼是惡狼吃掉人以后穿上人皮變成的，它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就會重新變成狼，然后逃竄進森林里，不知道是不是這樣？”
“是的，是這樣?！蹦腥肆嗥鹉就?，把桶里的液體傾倒在墻角，然后靠近鋪位，“人狼是極其狡詐的惡魔，它可以騙過所有人的眼睛，偽裝成男人，女人和老人，所以我們今天晚上的搜查不會漏過任何一個人，直到把那頭狼揪出來，保護鎮(zhèn)子的安全?！?p> “這可真危險，會有人因此而喪命嗎？”
“這是必要的犧牲，雖然我們每一個人都會為其感到悲傷，但如果沒有人率先做出犧牲，那么就會有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守衛(wèi)先生，您已經(jīng)做好了這樣的準(zhǔn)備嗎？”
“是的，今天晚上每一個人都做好了這樣的準(zhǔn)備?！蹦腥苏f，“人狼在雙月同圓之夜會顯露出狼的原型，會長出黑色的毛皮和耳朵，以及可怕的尖牙利齒，所以接下來我要檢查你的皮膚和耳朵，麻煩你把上衣解開?！?p> “好的?！焙诎抵袀鱽硪挛锊剂夏Σ恋穆曇簦斑€有，您為什么不點上燈呢？”
“燈光會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假如人狼就潛伏在附近，燈光會讓我們變成它的襲擊目標(biāo)，這么做很不明智?！蹦腥税咽职丛谒纳砩希植诘氖种冈谒男厍坝我?，“在搜尋人狼時，我們不能打草驚蛇?！?p> “哦是的，您是對的?！?p> “等到明天早上太陽升起，一切都會過去，諾里庫姆會恢復(fù)往日的平靜與安寧?！蹦腥说恼Z氣溫和，仿佛帶有魔力，能讓緊張的人舒緩下來，“一切都會在今天晚上結(jié)束，希望是個平和的夜晚，人狼不會來傷害您的生命安全，您需要做個禱告么？為了自己和其他人的平安。”
“我需要。”
“那么請您把手按在胸口?！?p> “抱歉，我的手被捆住了?！?p> “那我可以幫您?！蹦腥苏f，“您介意么？”
“不，不介意?！?p> 男人把手按在他的左胸上，輕聲念誦：“那么接下來請跟我一起念……我在天上的主啊，全知全能的阿茲特克?！?p> “我在天上的主啊，全知全能的阿茲特克。”
“我于此將靈魂與心臟奉于您的祭壇之上?！?p> “我于此將靈魂與心臟奉于您的祭壇之上……守衛(wèi)先生，為什么我從未聽過這樣的禱詞？”
“因為這是驅(qū)魔專用的禱告，用于驅(qū)逐世間游走的魔鬼，請勿再打斷我，跟著我念就是了，我于此將靈魂與心臟奉于您的祭壇之上，我將我的骨與血，我的生命與子嗣，我的榮譽與忠誠，盡數(shù)奉獻給您。”
“我將我的骨與血，我的生命與子嗣，我的榮譽與忠誠，盡數(shù)奉獻給您?！?p> “當(dāng)我鮮血滾燙地落入大地，落入您的懷里?！?p> “當(dāng)我鮮血滾燙地落入大地，落入您的懷里。”
“當(dāng)我的身體化作飛灰，化作火焰升起?！?p> “當(dāng)我的身體化作飛灰，化作火焰升起?！?p> “您將要降下諭示入我的眼里。”
“您將要降下諭示入我的眼里?！?p> “告訴我……”男人平穩(wěn)的聲音微微顫抖。
“告訴我?！?p> “它在何方?！?p> “它在何方。”
男人在黑暗中長出了一口氣。
“結(jié)束了么？”
“是的，禱告結(jié)束了。”男人笑了，“您在未來的日子里一定會受神的祝福，您的靈魂將永遠(yuǎn)與神明同在，接下來請您閉上眼睛，您該安息了?！?p> “人狼不會再出現(xiàn)了吧？”
“不會了?！蹦腥嘶卮穑贿厡⑹痔竭M衣兜里，“從明天早上太陽升起開始，諾里庫姆將恢復(fù)往日的平靜，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人狼這樣的惡魔，主將把這世上的一切魔鬼盡數(shù)放逐于地獄中，并懲罰它們永世不得再翻身，我們要感謝主的仁慈，也要感謝那些為此做出犧牲的人們，是他們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這一切……”
“主把這世上的一切魔鬼都放逐進了地獄，我怎么覺得好像還漏了一個？”漆黑的屋子里突兀地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那是一個懶洋洋的年輕人，“搞到最后還得我來收場，幫偉大的天父擦屁股。”
男人的身體頓時就繃直了，驚恐得差點就要奪路而逃，一根光滑冰冷的長棍落在他的肩上，這里居然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與他只有咫尺之遙，他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
屋子里陡然一片死寂，男人不敢回頭不敢動彈，片刻之后，那人再次出聲了，他懶洋洋地坐在角落里，翹著二郎腿，打破屋子里的沉寂。
“我說的對嗎？親愛的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