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為什么沒有錢
蘇文清拉著韁繩擠入摩肩接踵的人群，風(fēng)鈴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懷里抱著手杖，她可沒忘自己是個半妖，同時居高臨下，眼珠子在街道上一掃，在心底就把那些商品的價格給估算出來了：
罐裝沙漠胡蜂蜜，買不起。
直立雙耳大陶罐，買不起。
銀凱爾特十字架，買不起。
約克郡精制紅茶，買不起。
干制山谷月桂香，買不起。
買不起。
買不起。
買不起。
每一種商品的頭上，都掛著顯眼的三個字：買不起。
“蘇格拉底先生?！憋L(fēng)鈴說，“我有一個無法找到答案的難題?！?p> “說。”
“我為什么沒有錢呢？”
蘇文清聽罷長嘆一聲，目光中流露出些許悵然，“這個問題，我也在思考啊，我為什么沒有錢呢？我要是有錢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他輕車熟路地牽著馬沿著街道往前走，蘇文清不是第一次來摩約了，上次來摩約是為了什么？哦，是為了考察伊尼拉汗國到神圣西斯廷的貿(mào)易路線，那是地外文明社會科學(xué)專項基金會下屬一個小項目的分支項目的一個對照組的一條線，蘇文清當時千里走單騎，風(fēng)餐露宿，歷經(jīng)千辛萬苦，最后懷著飽滿的熱情提交了一份洋洋灑灑十幾萬字的報告，得到了上級領(lǐng)導(dǎo)的充分肯定與表揚，領(lǐng)導(dǎo)們在褒獎書中寄語：希望蘇文清同志繼續(xù)發(fā)揚艱苦奮斗精神，發(fā)揚敢為人先的優(yōu)良作風(fēng)，扎根銀河系大西北，為全人類的文明發(fā)展做出更大貢獻。
并送來錦旗一副。
后來蘇文清就佛系了。
咱觀察員得為國家想，我不流放誰流放。
“小領(lǐng)主啊，你以后在跟人打交道的時候，一定要警惕那些上來就跟你吹牛逼的家伙，越是吹得天花亂墜前程遠大，越不能相信，跟你聊薪酬待遇的請他坐下，跟你聊行業(yè)未來的讓他滾蛋，讓你去拯救世界的趕緊報警?！碧K文清悶悶地說，“指不定你就被他們給賣到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去了，還得待滿十年?！?p> 熙熙攘攘的人群從蘇文清面前分開，偶爾會有人看一眼他和風(fēng)鈴，但立即就會挪開目光，在摩約這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看打扮蘇文清可能是個教士，也可能是個學(xué)者，這在摩約并不稀奇。
一個摩爾大胡子頭上頂著個竹筐，從蘇文清面前路過，竹筐里塞滿了滑溜溜的蛇，那蛇豎起脖子沖著他發(fā)出咝咝的聲音。
靠，王氏內(nèi)陸細斑蛇。
蘇文清趕緊跑遠了。
摩爾人喜歡牽著牲畜在街頭逛悠，而且經(jīng)常不止一頭，那些牽著馬、牽著牛，以及牽著羊的人走在路中間，行人走在路兩邊，蘇文清在一條長長的鴕鳥隊伍前停下，看著這些動物搖晃著屁股上蓬松的尾羽，一頭跟著一頭地穿過十字路口。
和他一起等鴕鳥過街的幾個白袍圣殿騎士煩了，大聲罵了一句臟話。
站在路對面的趕鳥人聽到了，用撒拉遜語罵了回來。
然后兩撥人隔著鴕鳥開始對罵。
“蘇格拉底先生，他們在罵什么？”
“天吶究竟是誰家的牛和狗交配生出你這么個不可思議的東西來，你臉上長的那是生殖器嗎你就這么不知羞恥地把它掛在外頭晃來晃去，你為什么不彎下腰來把自己的蛋蛋塞進你的鼻孔里？那樣你就知道你自己散發(fā)的味道有多么臭不可聞了。”蘇文清翻譯了一下。
“哦，太粗俗了，那另一邊人在說什么？”
“他們在說，F(xiàn)uck you！Fuck you！Fuuuuuuuuuck you！”
鴕鳥終于走完了，圣殿騎士們抽出長劍，高喊“God wills it！”沖了上去，趕鴕鳥的摩爾人也毫不示弱，彎刀在手安拉跟我走，周圍的行人驚叫著四散逃開，眼看著兩撥人就要打起來，路口忽然出現(xiàn)一隊摩約禁衛(wèi)軍，他們身穿全套鎖子甲，外罩黑底白色凱爾特十字的長外褂，手持長槍，整齊劃一地穿過人群，把兩批即將械斗的人給攔住了。
摩約禁衛(wèi)軍毫無疑問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一言不發(fā)，行動沉默，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就制住了圣殿騎士和摩爾人，并且用長槍在街面上清出一片空地，像鐵人一樣站成一圈，這些黑色軍隊的出現(xiàn)讓空氣溫度都低了幾分。
一片寂靜中有鏗鏘的聲音傳來。
黑色的高頭大馬穩(wěn)穩(wěn)地步入眾人的視線，停在圈子中央，那是一個全身都包裹在鐵罐頭里的軍人，顯然是這支禁衛(wèi)軍的領(lǐng)導(dǎo)者。
來人下馬摘下沉重的桶盔，露出一張嚴肅冷厲的諾德人面孔，棕色短發(fā)，一雙長眉，顴骨突出，臉頰消瘦，額頭上一道刀疤，他環(huán)顧一圈，“當街斗毆，鞭刑二十！帶走！”
“羅貝爾·伊夫林！”那圣殿騎士叫道，“你無權(quán)扣押我！”
刀疤男走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近乎銀色的瞳孔中透出森然的冷氣，“哈羅德·奎克，我不管你是不是圣殿騎士，這里不是神圣西斯廷，你在我們的地盤上，就得遵守我們的法律，否則我會毫不猶豫地絞死你……帶走！”
摩約禁衛(wèi)軍把鬧事者全部帶走了，街面上恢復(fù)了秩序，堵塞的人群重新開始流動。
“羅貝爾·伊夫林，摩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被人稱為摩約總督的獵狗?！碧K文清說，“摩約是個繁華的城市，但也是個混亂的城市，治安全靠鐵腕壓制，戈倫帝國、伊尼拉和神圣西斯廷對摩約都垂涎已久，在城內(nèi)都有勢力分布，其中神圣西斯廷和伊尼拉是世仇，所以圣殿騎士和摩爾人經(jīng)常干架，就像你剛剛看到的那樣?！?p> “如果摩約禁衛(wèi)軍剛剛沒有出現(xiàn)，會是什么后果？”風(fēng)鈴問。
“什么后果？死幾個唄。”蘇文清牽著馬隨著人流前行，“這座城市每天都得因為這種原因或者那種原因死幾個人，我們是為了杯子而來的，不要牽扯進這三個國家和總督府之間的勢力傾軋之中，小領(lǐng)主，無論何時都得離權(quán)力遠一點，因為那麻煩簡直無窮無盡?！?p> 兩人沿著大街走了十幾分鐘，然后拐進一條狹窄的小路里。
小路上幾無行人，兩側(cè)都是建筑物灰色的高墻。
“圣杯對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貴族來說都擁有致命的吸引力，特別是圣殿騎士，這群人找圣杯已經(jīng)找了好多年，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搶奪?！碧K文清提醒，“小領(lǐng)主，你切記千萬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這個詞?！?p> “無論是誰？”
“無論是誰?！碧K文清點點頭，“如果有外人在場，你就用美國隊長這個詞來代替?！?p> “美國隊長？”風(fēng)鈴皺著眉頭，反復(fù)咀嚼了一下這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詞匯，“我們到摩約是來找美國隊長的？”
“是的，我們是來找美國隊長的。”蘇文清點頭，“史蒂夫·羅杰斯，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