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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三千漏勺飲

第三章

弱水三千漏勺飲 異寒寒 3089 2020-04-05 17:07:32

  一路無話,一行人到了清風(fēng)寨時(shí),早有人夾道相迎。一人為龔慶和魏謙游引路,其他人則是被帶去安頓。

  魏謙游下山時(shí)的新鮮氣兒還沒過,被龔慶拽著也是左瞧右看,見了有趣的還要上手摸一下。周圍不少人都向他投來鄙夷之色,魏謙游只是無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引路那人在大廳前停下,對龔慶拱手道:“龔二爺,大當(dāng)家的已經(jīng)在此恭候多時(shí)了,只待二爺一到共商大事?!?p>  兩人初入大廳,主位上的胡楚只道魏謙游是龔慶的隨從,并未在意。見龔慶拉著魏謙游坐在自己下首,胡楚才將魏謙游打量一番。

  胡楚笑道:“龔二爺遠(yuǎn)道而來,為兄略備薄酒小菜,替二爺接風(fēng)洗塵。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龔二爺見諒?!?p>  話音一落,便有一人替龔慶斟了酒,胡楚和龔慶相對舉杯。

  飲罷,胡楚振聲道:“上來吧?!?p>  魏謙游便見廳外進(jìn)來一行樂師舞姬。巧的是,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懼和愁容,看來都是被綁上清風(fēng)寨的。

  龔慶贊嘆道:“揚(yáng)州可難得這般姿色的舞姬,和技藝這般精湛的樂師。這次在下能一飽眼福,全是托了胡爺?shù)母??!?p>  胡龔二人皆是大笑,仰頭又飲了一杯。

  魏謙游卻是沒瞧出這舞有什么花來,更多的注意都放在幾個樂師身上。

  在天靈山時(shí),師父發(fā)了興致便喜愛撫琴。師父技藝是沒得說,卻終究是獨(dú)奏,偶有唱和之聲也僅是蟲鳴鳥語,這么多年也聽得膩了。頭回聽到幾種絲竹之聲交織一處,倒是別有新意。

  幾次推杯換盞后,樂聲一停,一抹狡黠之色在龔慶臉上一閃即逝。龔慶起身一抱拳道:“胡爺,我們五湖山莊和貴寨頗有交情。我們大當(dāng)家的略備薄禮,特意讓在下從揚(yáng)州押送過來,獻(xiàn)給胡爺?!?p>  龔慶拍了拍手,不多時(shí)就有人抬進(jìn)來五個大箱子。依次打開,每個箱子里面都是滿滿的金銀珠寶,玉器字畫。魏謙游頓時(shí)有種被亮瞎眼的感覺,在天靈山上吃飯都是自己下田種的,哪里見過這些東西。

  最后一個將要打開時(shí),龔慶朝那人揮了揮手,而后自己走到箱子旁邊道:“這份大禮,是在下親自為胡爺籌備的,其中可是大費(fèi)了周折,望胡爺笑納?!?p>  魏謙游的注意力也被一同吸引過去,只見箱子一打開,一個被反綁了雙手的少女便從箱子中站起來。第一次見到用活人送禮的,還真是新鮮,怪不得一路上總聽到那箱子在動。

  少女看著蓬頭垢面,臉上的那種臟是灰塵被汗水暈開,又干涸所致的。身上的齊腰襦裙也顯得斑駁,看來是挺久沒更換,卻也能叫人看出所用布料的名貴。

  胡楚端起海碗仰頭飲盡,大笑道:“好啊,龔二爺?shù)拇蠖Y甚和我心意。把新嫂子送到我房里去,至于貴莊的事情嘛。好說,都好說!”

  少女冷眼掃視過廳中眾人,最后在居主位的胡楚身上停下:“呸,我是梁府尹的長女,你們這群土匪膽敢把我抓到這里來,不怕官府發(fā)兵剿了你們嗎?”

  魏謙游低頭冷笑,心道:小爺被師父帶上山之前,可沒少被你們這些富家子弟欺負(fù),說不定當(dāng)年就有你一個。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胡楚拍案起身,魏謙游明顯看到那姓梁的少女顫了一顫。

  胡楚道:“官府?自從我胡爺立了這清風(fēng)寨以來,就從來沒將官府放在眼里過。給我?guī)氯?!?p>  那梁姓少女哭喊聲甚是撕心裂肺,只期盼著廳中有人施以援手,得來的卻只有哄鬧和嗤笑聲。

  魏謙游略帶報(bào)復(fù)地低語道:“惡人也會流淚嗎?壞事都做盡了,到頭來才知道后悔,指望誰來饒恕你?”

  魏謙游對山下的世界知之甚少。在他眼中,不論是胡楚還是龔慶,都是為了被常年欺壓的百姓,仗義執(zhí)言的大仁大勇之士,反而那個被綁來的梁大小姐才是惡人。

  卻不知為何,梁姓少女落在地上的那滴眼淚,竟像是一顆孕育著負(fù)罪感的種子,深深在魏謙游心底扎了根。

  我怎么會對惡人生了惻隱之心?魏謙游握拳在胸口重重捶了幾下,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正自回席的龔慶見狀問道:“怎么了魏老弟,身子不舒服?”

  魏謙游擺手道:“方才喝酒急了些,被嗆了一口,不礙事。對了龔慶大哥,我看他們都叫你二爺,我對你的稱呼是不是也得改改?”

  龔慶也未起疑,舉杯在魏謙游的杯上碰了一下道:“承蒙道上的朋友看得起,叫我一聲二爺。你我是自家兄弟,叫我二哥就是?!?p>  魏謙游故作歡喜道:“看那梁家小姐就知道,二哥是個劫富濟(jì)貧的大英雄,小弟求之不得?!?p>  魏謙游說罷舉杯喝了,龔慶也仰頭飲盡,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負(fù)罪感在魏謙游心中不斷滋生。終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便借了個解手的借口出去看看。

  尋了個沒人注意的角落,魏謙游腳下微一使力,便翻身躍上屋頂四下張望。梁家小姐所在倒也不難找,既然胡楚要留她當(dāng)壓寨夫人,想必不遠(yuǎn)處那間掛滿了紅綢的屋子就是了。

  許是清風(fēng)寨的日子恣意慣了,從未想過有人敢來此處搗亂,連屋外的看守都只有一人。便是那一人也未盡忠職守,將鋼刀倒立在一旁,握著酒壺酒杯自斟自飲。

  看守半醉半醒,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個衣著與清風(fēng)寨相異的人朝這邊過來。將酒壺?cái)R在一邊,順手提起鋼刀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闖我……們清風(fēng)寨。今天是我們大當(dāng)家的好日子,老子不想殺生,識趣的就趕緊走開些?!?p>  魏謙游好笑道:“老兄,你仔細(xì)看看,還是你替我和龔二爺帶的路呢?!?p>  守衛(wèi)定睛一瞧,嘿嘿笑道:“原來是魏老兄,你不在宴會廳待著,到新嫂子這邊逛什么?”

  守衛(wèi)腳下一個踉蹌,險(xiǎn)些撲在魏謙游身上。好在那守衛(wèi)身上有些功夫,還是穩(wěn)住了身形。

  濃重的酒氣讓魏謙游皺了皺眉頭,扶著守衛(wèi)坐下,才道:“那小姐看著脾氣不甚好,我怕她沖撞了胡爺,反而敗了咱們兩家的交情,就想著先來勸誡她兩句?!?p>  “嗨,胡爺就喜歡那潑辣的,要是被你勸的沒了半點(diǎn)脾氣,那反倒是沒意思了。不過你要進(jìn)去也成,正好替我搜搜她身上藏沒藏什么利器,我確是有些恍惚了。”

  魏謙游接了鑰匙,屋內(nèi)已是滿地狼藉,到處可見散落的瓷器碎片。一塊紅蓋頭被棄在碎片中間,浸滿了酒水。

  此時(shí)少女已經(jīng)換上了大紅喜服,雜亂的發(fā)髻也經(jīng)人打理過??瓷先ルm不是傾國傾城之姿,卻也算得上面容姣好,加上眼窩中打轉(zhuǎn)的淚珠,更顯楚楚可人。雙手依舊被反綁在身后,就是不知少女是怎樣以這種狀態(tài),還將屋內(nèi)布置得如此壯觀。

  見有人進(jìn)來,少女瞪眼怒視向魏謙游道:“你再敢走近一步,我就馬上咬舌頭自盡。你什么都得不到不說,還會一輩子被給官府通緝?!?p>  守衛(wèi)已經(jīng)醉倒在一旁,魏謙游雙手下壓,示意少女稍安勿躁。

  魏謙游往門框上一靠,略帶調(diào)侃道:“好好好,我不過去。我也不是你那新婚丈夫,你要是為我咬了舌頭,這一下可咬虧了?!?p>  這聲音在少女聽來,與之前所聞的粗獷之聲截然不同,還道是家里派了人來混入土匪之中,便好奇地將魏謙游打量了一番。

  見他面帶嘲弄,少女又將頭轉(zhuǎn)了回來,冷聲道:“蛇鼠本就是一窩,你會出現(xiàn)在這里,足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說句實(shí)話,自從落到你們手里我就沒想過我會有好下場,別指望我會跟你客氣?!?p>  魏謙游戲謔道:“你們這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從前在街邊看到我不來踩兩腳,我便要謝天謝地了,哪敢奢望大小姐對我客氣。既然你不想看到我,先失陪了?!?p>  “等,等一下,你不是土匪?”少女急呼道,再看向魏謙游的眼中多了幾分希冀。

  對方明擺著看不上他,魏謙游也不回頭,懶洋洋道:“尚在猶豫,二哥對我還算不錯,要不是想看看久違的金陵城,估摸著這會兒我已經(jīng)點(diǎn)頭了。”

  少女眼中一黯道:“那你還來看我做什么?還當(dāng)你是來救我的……”

  魏謙游不作聲,只是望著少女微笑。

  少女被盯得煩了,慍怒道:“你笑什么?”

  魏謙游這才應(yīng)道:“二哥既然將你綁來,自然因?yàn)槟闶菒喝耍愕焊峙乱彩莻€中飽私囊,剝削民脂民膏的貪官。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會生出這種想法?!?p>  少女聞言怒極,腳尖勾起身下的凳子就朝魏謙游踢了過去??上У首语w到半截就泄了力道,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魏謙游腳邊。

  少女扯著脖子喊道:“金陵城中誰不知道,我爹為了替百姓申冤,自己曾被罷官數(shù)年,到了近年才得以昭雪。如今我落難,被你奚落兩句倒也罷了,卻絕不容許你來污蔑。”

  少女紅著眼眶瞪視魏謙游良久,甩下兩滴晶瑩的淚珠,一頭朝妝案的一角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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