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日,周六。
午后的竹石縣艷陽高照,地面被暴曬得如同烤爐,似乎腳下的膠底皮鞋貼在柏油路上,就能聞到一股烤焦的味道。
徐禎國、何禮和林威三人正風塵仆仆地走進一個叫做竹林水岸的建筑工地。
此前,他們已經(jīng)走訪了竹石縣白楊路上的兩處工地。
第一處建筑工地因為設(shè)有員工食堂,很快就被徐禎國排除在外;第二處建筑工地早就變?yōu)榱藸€尾工程,林威的吉普車只是停靠了一會兒便匆匆離開。
而當林威驅(qū)車到達第三處建筑工地時,徐禎國發(fā)現(xiàn)在工地的斜對面,有一個標有“白楊路”的路牌,路牌的后面則是一家正在營業(yè)的快餐店。
“應(yīng)該就是這里了。”徐禎國極其肯定地說道。
三人進入工地,找到幾名工人打聽辦公室的方位,然后在施工方的房間里見到一名正在喝著熱茶的工程主管。
徐禎國拿出警官證并向其明示了其警察的身份。
“李東?是有這么一個人,你們找他有什么事情,他犯法了吧?”
主管沒有任何驚訝的神情,似乎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徐禎國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們正在找一個人,這個人李東認識,所以想找他簡單了解些情況?!?p> 主管覺得有些遺憾,不過既然是警察工作需要,他也不便多問,翻找出一個電話本給李東打去了電話。
“你就說他老家的朋友來找他了?!绷滞陔娫捊油ㄇ皣诟赖馈?p> 不一會兒的功夫,李東夾著安全帽興沖沖地走進屋內(nèi),當他看到在主管旁邊站著的幾名陌生人時,一臉疑惑。
“原來是李所長,幸會幸會。”徐禎國見到李東打趣道。
主管一聽睜大了眼睛,眼前這個李工頭的親戚,怎么可能會是派出所的所長?
微服私訪?還是體恤民情?
李東昨晚喝了不少白酒,臉上還映得通紅,他撓頭望著眼前這三人許久,方才想起昨晚吃飯時接到過一個電話。
“這……誤會!誤會!現(xiàn)在騙子這么多,都說自己是警察,誰敢信呀!昨晚我喝得有點上頭,當時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抱歉抱歉。”李東拍著腦袋解釋道,臉上堆滿了尷尬的笑容。
“沒關(guān)系,只要你能好好配合我們工作就可以了?!焙味Y裝作心平氣和地說道。
“配合?”李東用手擦著額頭,可擦汗的手卻開始輕微的顫抖,“配合……什么?”
“不用擔心,不是你本人的事。”徐禎國解釋道,“我們是右江市鷺城分局的警察,你的兒子李連波于幾日前失蹤,我們來找你了解些情況?!?p> “失蹤?又失蹤了?哪天的事?”李東的聲音顯得特別驚訝。
“七月二日,也就是上周五,李連波在晚上放學后和另一名同學一起離家出走了。不過這么多天他們沒有一點音信,所以我們便按照失蹤人口對二人展開調(diào)查?!?p> “哦!是嗎?”
李東的口氣頗為震驚,可徐禎國卻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竟有一瞬間顯露出一絲怪異的微笑。
為了方便詢問,不受他人干擾,徐禎國三人帶著李東在工地里找了一間簡易的塑鋼房,李東進屋后尋到一個床位便坐了下來。
何禮抬眼注視著李東,這家伙看上去人高馬大,可是身材卻十分瘦削,他的目光如同老鼠一般左右躲閃,給人一種十分怯懦的印象。
何禮嘆口氣首先發(fā)問:“李東,你兒子李連波失蹤的事情你難道不知道嗎?”
“不知道啊?!崩顤|回答得很干脆。
“你前妻曲亞楠沒給你打過電話?”
“你都說她是我前妻了,還給我打什么電話?這婊子從來不會主動聯(lián)系我,我給他打電話她也從來不接?!?p> “那你覺得李連波能去哪?”
“他現(xiàn)在又不是我孩子,我哪知道他能去哪?”
“李連波難道從來不跟你聯(lián)系嗎?”
李東微張開嘴想說什么,卻又閉了回去,他用手跟三人比量著想要支煙抽。
林威拿出一支煙遞給李東并說道:“警察問你什么就快點說,別磨磨蹭蹭的?!?p> 李東嘿嘿笑著,從褲兜里翻出一個銀灰色打火機將煙點著。
林威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款奢侈品品牌推出的限量款打火機,一般人連購買的渠道都沒有。
林威猜測這個打火器很有可能是李東順手牽羊所得,看來這人手腳不是很干凈。
李東將打火機放回煙盒里收好:“可能你們還不是很了解我家的情況。其實吧,曲亞楠根本不愛我,她和李連波也對我特別仇視,我也清楚自己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人。打從結(jié)婚開始,我?guī)缀趺刻於紩o曲亞楠揍得鼻青臉腫,懷孕也不例外,她當時還差點流產(chǎn)?!?p> “曲亞楠是你媳婦,你打她干嘛?”
“媳婦?你見過成天勾三搭四的媳婦嗎?”李東趾高氣昂地抽了一口煙,“等到李連波出生后,我看曲亞楠對他那么愛護就更加生氣,沒事我就給李連波像提溜雞崽子似的拉出來收拾一頓,一天一小揍三天一大揍,什么褲帶凳子爬犁都用過,簡直堪比滿清十大酷刑啊,哈哈。曲亞楠一哭我就高興,她哭得越厲害我就越開心,她不是喜歡孩子討厭我嗎?那我就得讓她和孩子盡吃苦頭,讓他們知道誰敢得罪我李東,就是天王老子也絕對沒好果子吃!”
“后來這曲亞楠終于懂事了,我打孩子的時候她也不叫也不哭,就在一邊老老實實地傻站著,等我收拾完孩子她再收拾殘局。別人說我家暴,可他們懂個屁,我入贅到曲家我多難??!這叫立威,否則這娘倆包括她的父母就分不清家里誰特么才是一家之主!我跟你們說啊,還真不是我吹,誰家當丈夫當?shù)亩紱]有一個比我打媳婦和孩子下手更狠的?!?p> 李東說起家事馬上變成一名口若懸河的說書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家丑。
徐禎國對李東這種吹噓方式頗為惱火,他極為嚴肅地問道:“你說這么多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萬萬沒想到啊,這曲亞楠一家不跟我武斗,竟然玩起了兵法!大約四年前吧,有一天我手癢癢,晚上就滿院子找李連波??赡銈儾略趺粗窟@人特么沒了!于是我就進屋問曲亞楠怎么回事。她面無表情地告訴我,她已經(jīng)把李連波送到縣城的初中寄讀了。好你個賤人,你送兒子去寄讀你得到他老子的同意了嗎?我上來就給曲亞楠一巴掌,可她就低著頭什么話也不說。豈有此理,竟然在我面前裝啞巴!我薅著她頭發(fā),給她拎到院子里,順手拿了一把鐵鍬,隨便砸了幾下,這不爭氣的娘們竟然腦袋開了瓢了。后來呢,我見不到李連波就只好拿曲亞楠撒氣,可才過了不到一年,曲亞楠也神不知鬼不覺地跑了!”
“曲亞楠的父母知不知道這些事?”
“不但知道,而且我懷疑他們兩個老不死的就是主謀!憑這娘倆有這膽量?”
“你后來找過曲亞楠嗎?”
“怎么沒找?我第二天就去方山縣李連波所在的學校找孩子,可到了學校我才知道,又被他們曲家算計了。”
說到這,李東懊惱不已:“要說這事我到現(xiàn)在都特么沒想明白,那破學校根本就沒有什么叫李連波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