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剛過,蔡學成終于帶著手下趕到了清源村附近的一片密林之中。
李東就是在這里上吊自殺的。
蔡學成站在離警戒線不遠處的草地上,右手不斷揉捏著鼻根,挨在他身邊的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死者的農(nóng)民吳文友和清源村的村支書楊昌林。
怎么總是在命案現(xiàn)場遇到楊昌林?
蔡學成一臉晦氣地瞥了眼楊昌林書記。
李東的尸體正靜靜地吊在距離蔡學成大約十米遠的一棵歪脖樹上。
三個多小時前,蔡學成仍在方山縣和專案組的其他同志制定著對白骨案犯罪集團成員的抓捕方案。
恰巧此時,楊昌林打來了電話。
因為調(diào)查白骨案的原因,這段時間以來他和楊昌林之間的接觸極為頻繁,所以對于楊昌林的來電,蔡學成并不感到意外。
而在從電話中得知李東自殺的消息后,蔡學成除了震驚之外,他更擔心因為這起突發(fā)的自殺事件會使圍捕行動暫時擱淺。
一方面清源村接連發(fā)生兩起死亡案事件,這在方山縣乃至龍源市都會引起不小的恐慌,加大偵查力度及時破案消除影響勢在必行;另一方面白骨案已經(jīng)到了抓捕收網(wǎng)的關鍵階段,所有方山縣的刑警都要參與到此次行動中,如果嫌疑人不能一網(wǎng)打盡,應收盡收,那么下一階段的審訊攻堅將會困難重重。
于是蔡學成想到了徐禎國。
權衡再三,徐禎國無疑是調(diào)查清源村投毒案和李東自殺事件的最佳人選,畢竟幾名死者和他正在調(diào)查的失蹤案有著極為緊密的聯(lián)系。
而且蔡學成也非常篤定,徐禎國雖然偵查經(jīng)驗豐富,可在短時間內(nèi)破獲這么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是絕不可能的。
前期偵查交給徐禎國,等解決掉白骨案這件最為棘手的案子,蔡學成再帶人進駐到清源村繼續(xù)調(diào)查,時間上應該也來得及。
主意拿定后,蔡學成先是在電話中告誡楊昌林要控制住報案人,不要引起群眾聚集,之后他又通知屬地派出所立即到達現(xiàn)場做好警戒和現(xiàn)場保護。
蔡學成安排妥當后,立即向主管局領導進行匯報,提出由刑偵大隊的副大隊長配合徐禎國調(diào)查清源村的案件。
而局領導的意見則是抓捕方案可由其他人繼續(xù)完善,蔡學成作為大隊長必須第一時間帶領偵查人員趕到現(xiàn)場,確定是否系自殺后再做進一步匯報。
蔡學成無奈之下只得臨危受命,他從大隊里挑選出三名偵查員,并帶著一名法醫(yī)駕車趕到了案發(fā)現(xiàn)場。
可到達現(xiàn)場以后,蔡學成卻犯了難。
首先是自殺地點的問題。
李東自殺的地點在位于清源村四五公里外的亂樹叢中。
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也沒有特殊的建筑物,離最近的公路大約有一里地的距離,附近的一條小土路也不知通向何處。
除了在三公里外,進村的丁字路口處有一個限速拍照攝像頭外,附近再沒有其他的監(jiān)控設備。
李東為何選擇在這個地方自殺實在令人費解。
其次是現(xiàn)場環(huán)境的問題。
李東吊死在一棵歪脖樹的枝干上,上吊使用的繩索為粗制的麻繩,套索的位置距離地面約二百公分,而李東的身高為一米七三,地面上散落著三四塊較大且扁平的石塊,壘在一起的話,高度應該是足夠的。
可從公路到自殺地點之間有很多與此樹高度相當?shù)牧帜?,李東為何單單選擇在這棵樹上吊死呢?
其三是死亡時間的問題。
蔡學成方才剛到達現(xiàn)場,見到報案人吳文友時立即對其進行了詢問。
據(jù)吳文友所說,他是清源村專門賣野生菌菇的,今早七八點鐘他騎著三輪摩托車到了附近的公路邊上,將摩托車??吭诼愤吅?,就到樹林里采摘蘑菇。
雖然尸檢工作還沒有開始,可是吳文友稱其發(fā)現(xiàn)李東的死亡時間為上午九點三十六分,那么李東的死亡時間肯定是在這之前。而竹石縣距此接近三百公里,也就是說,李東離開竹石縣的時間最晚也是在七點鐘之前。
不僅如此,蔡學成還發(fā)現(xiàn)李東今天的著裝也較為正式。
現(xiàn)在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即便最近龍源市雨水不斷,氣溫也始終在三十度以上。
可是李東今天卻穿著藏藍色的體恤衫和一條長腿褲子,尤其腳上的黑色皮鞋還是最近才打過鞋油的。
蔡學成曾側(cè)面了解過李東的為人,一個好吃懶做時常遲到曠工的人,為何會選擇在大清早穿著正式服裝自殺呢?
最后是自殺動機的問題。
自殺的原因多種多樣,有的是因為感情問題,有的是因無法償還的巨額借款,有的是因為身患無法治愈的絕癥,有的是因為尋求常人無法理解的刺激感,有的是因為被公司解雇失去經(jīng)濟來源,有的僅僅是因為一次摸底考試沒有考好。
不管原因多么匪夷所思,自殺往往都是有動機的,可是在李東的身上蔡學成卻找不出來這種動機。
從以上四點初步分析,李東都不太像是自殺。
如果不能認定成自殺,那么這起案件就得由蔡學成負責主偵。
蔡學成倒不是一個害怕承擔責任的人,只是先前白骨案調(diào)查經(jīng)營了那么久,可當要摘下勝利果實的時候,他卻變成了旁觀者,這種滋味確實有些不好受。
“我好像今早在清源村看到過李東?!睏畈种е嵛岬卣f道。
楊昌林的話將蔡學成拖回現(xiàn)實中,他眨幾下眼睛問道:“在哪里見到的,確定是李東本人嗎?”
“我是在村支部門口,當時應該還不到九點,咱們派出所的同志來找我繼續(xù)調(diào)查走訪氰化鉀的事情?!睏畈诌吇貞涍呎f道,“就在我們要走的時候,我見到遠處路口有一個身穿藏藍色衣服的家伙……就跟李東穿的這件是一樣的。”
“這么說,你沒有看清楚那人是誰?”
“沒有?!睏畈謸u了搖頭,“不過……他好像是看到我在注意到了他,馬上轉(zhuǎn)身就跑走了?!?p> “哦,這樣啊?!辈虒W成心不在焉地應道。
楊昌林舔了舔嘴唇:“蔡大隊,你說……曲文忠夫婦會不會是李東殺的,他是因為這件事才畏罪自殺的吧?”
“為什么這么說?”
“要不這李東怎么可能自殺的嘛!他一定是回到清源村,發(fā)現(xiàn)了警察,以為事情敗露才會跑這么個地方自殺的!”
對于楊昌林的看法,蔡學成不置可否,他搖了搖頭,卻隱約聽見身后傳來了沙沙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