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明朗少年
六月的夏天，伴隨著炙熱的陽光，多情的海風(fēng)，旺盛的草木，不休的蟬鳴，猝不及防的大雨，堆成山丘的試卷，以及喜歡的人的背影。
江之清在烈日下騎車時常會大汗淋漓，李靈便買了一條純棉手帕給他，只是他一直都沒有用。
夏至那天放學(xué)后的黃昏，黃君君急匆匆從外面跑回教室對李靈說：“江之清車被偷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趕去單車棚時，江之清正在和保安大哥交談。
保安大哥扯著嗓子喊道：“我不負(fù)責(zé)的咯！”
江之清問：“有沒有攝像頭？”
“沒有?！?p> 黃君君走上前，責(zé)怪道：“身為保安保管車輛是你的職責(zé)，你這都做不好！”
“這么多車我哪看得過來？別人的車都還好好的，你們車要鎖好，加多兩把鎖?！?p> 李靈說：“學(xué)生是交了車輛保管費(fèi)的，丟失了學(xué)校就應(yīng)該主動盡全力追回，不然賠償損失?！?p> “我一個月都賺不了幾個錢，賠不了給你！”
黃君君看向江之清：“索性我們?nèi)バ７侥峭对V吧！”
保安還在叫嚷“投訴什么”，江之清卻說：“算了，當(dāng)一個教訓(xùn)?！?p> “就這么算了？”黃君君憤憤不平。
江之清點點頭：“快去吃飯吧。”
“你怎么回家？”李靈問。
“只能走回去了。”
江之清離開后，李靈和黃君君去了學(xué)校食堂吃飯。這兩天林良英回了老家，李靈又是在外面解決。
猶豫了一會，李靈還是問：“君君，你為什么特地叫我下來？”
黃君君笑笑：“或許他需要你吧?！?p> 李靈頗感吃驚：“我也沒幫得上忙?！?p> “江之清真是個大傻子，別人一賣慘他就不追究，你以后得留心點，別讓他吃太多虧?！?p> 這聽起來怎么像是把李靈托付給江之清前的最后交代了？
“君君你的話有些奇怪?！?p> 黃君君停下筷子：“你們要在一起就好好在一起?！?p> 李靈瞳孔放大：“我們……沒有在一起呀?！?p> “遲早的事，你們的確是很配?！秉S君君加快了吃飯速度，“專心吃飯?！?p> 兩人之間的心結(jié)似乎就因這短短幾句對話被化解了，而主動退出的人是黃君君。
不知為何，李靈總有種自己不厚道的愧疚感。
本以為江之清至少得讓他媽媽接送他幾天，結(jié)果被偷車的第二天，江之清就騎著新車?yán)^續(xù)送李靈回家，他在自行車被偷的當(dāng)晚就立刻讓他媽媽重新買車和買多幾把鎖了。
坐在車上，李靈講起自己家車被偷的經(jīng)歷：“你知道我現(xiàn)在都還不會騎自行車的原因是什么嗎？其實小時候的某天我終于下定決心第二天開始學(xué)騎車的時候，我家的摩托車和自行車就在那一個深夜被偷了。從此家里再也沒有買自行車了?！?p> 江之清說：“如果你想學(xué)，我隨時能教你?！?p> 這酥麻的聲音和撩人的話語成功地又讓李靈心旌蕩漾了。
歲月流走，期末考結(jié)束后迎來了散學(xué)典禮。
全體高二學(xué)生在高三時都要搬去遠(yuǎn)離繁華街市的新校區(qū)，絕大多數(shù)人的家都與之相隔甚遠(yuǎn)，不得不住宿，李靈和江之清也不例外，這意味著，散學(xué)典禮的這天是江之清最后一次送李靈回家，如果雙方?jīng)]有人主動往前一步，他們便沒有了每日接近和聊天的理由。
散學(xué)典禮在早上舉辦，結(jié)束時太陽正猛，李靈坐在自行車后座，舉高手撐著傘剛好讓江之清的臉不被曬到。
江之清說：“別遮我，遮你自己?！?p> 李靈沒理江之清的話：“我想看看這座城市，不如你隨意兜兜吧?！?p> 或許是都清楚這是最后一次了，在到處兜風(fēng)的幾十分鐘里，兩個人仿佛都陷入悲傷的情緒，一直不言不語。
在大街小巷里不知兜了多少圈，良久，李靈說：“我還想去海邊?！?p> 正午時分淺黃色的沙礫滾燙，層層金光閃閃的鱗浪隨風(fēng)而起，一浪接著一浪拍打沙灘，水鳥叼著魚從頭頂上飛過，岸邊?？恐鴶?shù)只在輕微搖晃的木船。
海邊沒有人，李靈盡情歡呼著奔向大海，潮濕的清爽的夾雜著淡淡腥味的海風(fēng)吹拂起她的秀發(fā)，零散幾撮遮住了眼角。
耳邊都是風(fēng)的聲響，她回眸，沖后面的人大喊：“你過來呀！”
李靈笑得如星光般璀璨，江之清不禁失了神。
他慢慢走到李靈身邊，抬起手擋住覆蓋在她臉上的陽光。
李靈笑得眼睛彎彎：“好舒服呀，真喜歡大海?！?p> 江之清也試著放松地去感受大自然的魅力。
心血來潮，李靈往沙灘上一坐，下一秒因沙子被曬得太熱她又立即彈起來，但沒站穩(wěn)，身體傾斜，右側(cè)靠在了江之清胸膛上，江之清的左手撐住了她的后背。
強(qiáng)烈地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和胸腔的起伏，曖昧的氣息滋生蔓延。
但李靈很快站得筆直，僵硬地說：“謝謝，我們回去吧。”
“別走?！苯鍏s一把拉住李靈的手腕，“搭你回家的路上，我都在等你抱我的腰，你卻始終沒有碰過我。”
話語間全是無奈。
李靈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她曾無數(shù)次產(chǎn)生過抱他的腰的念頭，但終究收回了自己的手，因為太清楚這一抱意味著什么。她節(jié)制著自己的感情，不敢放肆。
李靈轉(zhuǎn)過身，空出的另一只手火速伸向江之清的腰。
江之清發(fā)癢，憋著笑說：“做什么？”
“碰你，撓你癢癢?！?p> 李靈像難得抓住江之清的弱點一樣拼命撓他腰，江之清忍不住露齒笑。
江之清竟然有一顆小虎牙，平時不茍言笑的他笑起來瞬間變成一個明朗少年，李靈看呆了。
“你為什么要經(jīng)常冷著臉？你笑起來整片天空都明媚了?！?p> 江之清收住燦爛的笑容，卻又因這夸張的形容忍不住低頭淺笑。
“你笑得開心點嘛，露出你的小虎牙！”
江之清轉(zhuǎn)身，快步向前走。
“喂，江之清，你走慢點，等等我……”
回到家樓下，李靈覺得最后一天應(yīng)該要有點儀式感，提出握個手以表達(dá)謝意和結(jié)束。
江之清伸出手，寬厚有力的大手完全罩住李靈的小手。
握手的時間僅持續(xù)兩秒，李靈便收回手。
李靈不再言語，轉(zhuǎn)過身，卻猛地發(fā)現(xiàn)有個人就站在小區(qū)門口處，不知道看了他們多久。
李靈有些被嚇到，但還是裝作大方地向?qū)Ψ浇榻B道：“我同學(xué)，人非常好，剛好順路就送我回來?！?p> 她又回頭對江之清僵笑道：“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