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與泰和重新殺了出去。
倭寇開始節(jié)節(jié)敗退,明軍攻勢越來越強。
二羅表乃見傷亡慘重,下令撤退。
倭寇們急速撤退,戚繼光也下令回營修整。
這次舟山海戰(zhàn),雙方均傷亡慘重!
戰(zhàn)爭,是殘酷的,也是無情的。
百姓無罪,槍炮無罪,刀劍也無罪。那些無恥的發(fā)動戰(zhàn)爭的惡魔才是真正的人民與歷史的罪人!
戚繼光回營之后開始準備購置“佛郎機”大炮一事,同時向朝廷奏請仿制“佛郎機”大炮,這樣,自己就可以掌握它的技術,而不用再向西洋人處購買。
泰和將那兩個日本老百姓帶了回來,其實船上還有別的日本老百姓,但是他們都被遣散回去了,剩下的這兩個不愿意再回到日本國去,倒愿意留在明軍這里。
一明軍將領知道有兩個日本人在這里,拔刀就要沖過來殺了他們。
泰和急忙攔?。骸澳阋墒裁矗俊?p> 將領道:“我要殺了他們。”
泰和:“為什么?”
將領:“為什么?他們可是日本人啊,我要砍了他們的頭,祭奠我的娘子跟女兒。”
泰和:“他們不是倭寇,他們也是日本的普通老百姓啊。”
將領:“我他媽管他是誰,只要是日本人,我就要殺!”
戚繼光走過來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你瘋啦!”
戚繼光:“我們是保家衛(wèi)國的軍人,不是濫殺無辜的惡魔!”
將領流下了眼淚:“我的娘子跟女兒都是被倭寇殺死的,……?!?p> 戚繼光:“倭寇可惡,該殺,該千刀萬剮??墒沁@些跟日本的老百姓又有什么關系?你看看他們,他們還不是同樣被倭寇綁了,受倭寇的欺辱?!?p> 戚繼光對身邊的人道:“快把他摻走?!?p> 兩個兵士把這名將領摻到了軍營里。
那日本女人俯首道(日語):“對不起!”
日本男人道(日語):“他有這樣的行為我能夠理解,我為我是一名大和人而感到恥辱!”
泰和(日語):“大和民族是優(yōu)秀的民族,您不必感到恥辱。任何民族都有好人和壞人,不能以偏概全。”
日本男人(日語):“您真的這樣認為嗎?”
泰和(日語):“是的?!?p> 日本男人(日語):“謝謝!”
戚繼光:“他們真的愿意留在我們這里嗎?”
泰和:“是的,他們不愿意回去,他們頭先跟我說他們的父母也被倭寇殺害了?!?p> 戚繼光:“呸,真是禽獸不如,連自己民族的人都不放過?!?p> 凌峰在一旁道:“惡魔如果要殺人,哪管你是什么民族?!?p> 戚繼光對泰和道:“他們愿意留下就留下,就讓他們在這里干些雜活吧。對了,你可以教他們說漢語?!?p> 泰和笑道:“好?!?p> 戚繼光走后,泰和問兩個日本人(日語):“你們叫什么名字?”
日本男人道(日語):“我們都姓羽田氏,我叫羽田二郎,這是我的妹妹,叫羽田佳子。”
泰和(日語):“我叫安泰和,朝鮮國人?!?p> 羽田二郎(日語):“您不是明國人?”
泰和搖頭道(日語):“不是。”
泰和接著介紹(日語):“這位是龍虎山楊凌峰道長,這位是我們飛龍幫幫主夏靈兒?!?p> 凌峰:“嘰里咕嚕的說什么呢?”
夏靈兒:“好像是在介紹我們?!?p> 泰和:“是,幫主。剛才我確實在向他們介紹你們?!?p> 夏靈兒:“這里好像也就只有你會日語,只能你帶著他們了?!?p> 泰和:“放心吧,幫主。”
夏靈兒:“看他們的樣子還算老實?!?p> 泰和:“幫主放心,他們不會是倭寇派來的臥底。”
夏靈兒:“人心隔肚皮,咱們還是小心為好?!?p> 泰和:“幫主所言極是,屬下當小心行事。”
夏靈兒:“走吧,帶他們一起收拾下?!?p> 幾天后的一個清晨,大家都在吃飯中,凌峰還在想著海戰(zhàn)中發(fā)生的一些事。
他什么也吃不下去,只盛了一小碗飯,匆匆扒拉了兩口便獨自一人走出營外。
清玄與岸平跟了出來。
清玄:“你似乎有心事?!?p> 岸平:“對啊,平時你不這樣。”
清玄:“我們兩個留在寧波這里負責守衛(wèi),沒有同你一起出海作戰(zhàn)。你……,你是不是不太適應打仗?”
凌峰嘆了口氣,緩緩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們說,我……。你們知道嗎,有的人連內(nèi)臟都打出來了,我真的是……。”
岸平:“戰(zhàn)爭就是這樣,殘酷程度遠超你的想象?!?p> 凌峰:“你能想象嗎:剛才還與你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瞬間就被敵人打死,一個活蹦亂跳的生命就這樣沒了,他就沒了,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這個人了,再也沒有了。他會變成一抔黃土,人們也想不起來有這個人的存在,好像他從未來過到這個世界一樣?!?p> 清玄:“我們每個人的生命都是這般短暫,來過,愛過,經(jīng)歷過,最后仿佛又不曾來過?!?p> 凌峰:“可是……,可是我還是無法接受?!?p> 突然聽到身后說道:“阿彌陀佛?!?p> 三人回頭道:“月空大師!”
只見月空法師雙手合十,向他們微笑行禮。
三人亦抱拳拱手回禮。
凌峰:“大師何時來的?”
月空法師:“就在剛才。適才聽到二位道長與馮檀越談論生死之事,貧僧不由得發(fā)出感慨?!?p> 清玄:“大師有何看法?”
月空法師:“人生苦短,譬如朝露,稍縱即逝。大明軍人雖然在與敵人戰(zhàn)斗過程中不幸犧牲,但他們是忠魂英烈,必會受到百姓尊重,必會長留百姓心中。而倭寇是侵略者,是邪惡的代表,他們雖然死去,但他們必會遺臭萬年,必會遭到萬世唾罵!兩者都會被世人記住,但影響卻截然不同啊?!?p> 凌峰:“大師,在戰(zhàn)場上我看到那些慘狀實在是……?!?p> 月空法師:“阿彌陀佛。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p> 月空法師說完后便離去。
凌峰:“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話雖這么說,可是做到太難了。”
岸平:“我也不太相信現(xiàn)在的你就能做到這樣?!?p> 清玄:“你既然已經(jīng)參軍,這種場面就少不了要見。你還是經(jīng)歷的太少,經(jīng)歷多了也許你就不會……,可也許……。”
凌峰:“經(jīng)歷多了也許會淡然,也許也會瘋掉,是吧?”
清玄點點頭。
岸平:“我第一次上戰(zhàn)場啊,就嚇尿了。當時炮聲一響,我兩腿都站不起來??吹侥切┵量苣玫稓⑦^來我也害怕,可是你越怕死,你可能真的就會死,你越不怕死,越往前沖,活命的幾率就越大。打了兩次仗之后,血腥場面見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凌峰:“之前也沒聽你說過這些?!?p> 岸平:“說這個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不過現(xiàn)在有時候做夢我都在打仗,夢里常常打著打著就醒了。我常常想,我這條命說不準哪天就死在戰(zhàn)場上了?!?p> 凌峰:“兄弟,別這么說?!?p> 岸平:“戰(zhàn)爭,什么都有可能,現(xiàn)在咱們的腦袋可是在褲腰帶上綁著呢?!?p> 清玄:“后人若是能記得我們曾為保衛(wèi)國家而死,咱們也就死而無憾了?!?p> 岸平:“讓他們記住吧,這段記憶實在是太殘酷;可不讓他們記住吧,他們又不知道發(fā)奮圖強!”
凌峰:“其實應該讓后人記住,銘記歷史不是為了延續(xù)仇恨,而是以史為鑒,爭取更加美好的未來。聽你們說了這么多,感覺死亡也沒那么可怕?!?p> 清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啊!”
夏靈兒突然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出事了,出事了?!?p> 凌峰:“什么事?”
清玄:“發(fā)生了什么?”
夏靈兒:“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倭寇,在寧波城東的陽山村登陸了,殺了好多人?!?p> 岸平:“這是誰送來的消息?”
夏靈兒:“一個逃出來的老百姓。剛才是寧波知府送過來的信,戚將軍現(xiàn)在正要前去查看。”
凌峰:“那我們也趕快去吧?!?p> 戚繼光帶領著數(shù)十人來到了陽山村。
村子里現(xiàn)在一片寂靜,沒有一點人煙。
在羽田二郎的要求下,安泰和帶著他和他的妹妹也過來了。
進村后,在一處房舍內(nèi),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光著身子倒在血泊中,已經(jīng)是血肉模糊。
女孩父親的頭被砍了下來,掛在了房梁上。
羽田佳子捂住了嘴巴,驚恐的眼神里閃動著淚花。
羽田二郎被震驚得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羽田佳子(日語):“上天,我們做了什么?”
羽田二郎(日語):“魔鬼,都是魔鬼!”
安泰和(日語):“二位就不要再進村了,請在村口等我們吧?!?p> 羽田佳子捂住臉龐,在一邊蹲著低聲哭起來。
羽田二郎(日語):“也好,我們就不進去了。”
那邊的大青石上排列著十多個人頭,有的人頭還睜著眼睛,表情依然露出恐懼與痛苦的猙獰。
凌峰不忍再看,清玄也開始默念往生咒,為這些慘死的百姓超度。
凌峰再一次嘔吐,他扶在一邊,直到把綠色的膽汁都吐了出來。
有人說,歷史都過去了,就原諒了他們吧。
我們這些后輩有資格說原諒嗎?
你經(jīng)歷過這些痛苦嗎?
我們有什么資格替先人們說原諒?
我們沒有資格。
我們永遠都不會有資格。
我們也永遠不會原諒。
戚繼光眉頭緊鎖,對手下嘆道:“收集尸體,把他們火化了吧?!?p> 手下兵士道:“是,將軍?!?p> 寧波知府道:“什么時候才能不見到這些凄慘的場面啊,我現(xiàn)在夜夜做噩夢,夢到那些慘死的百姓前來喊冤……,唉?!?p> 岸平:“連孩子們都不放過……,等哪天打到日本去,我非得給他們攪和一番不可。”
月空法師:“阿彌陀佛。”他在一旁與月海法師和十幾名少林寺僧人雙手合十念佛。
明軍與眾人在村外空地上架起了柴火堆,他們把尸體抬了上去。
八名軍士舉起火把,戚繼光道:“燒了吧?!?p> 他們把火把投了進去,這些人面前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羽田二郎與羽田佳子跪在地上,把頭狠狠地低下去,身體在顫抖著,好像在哭泣。
凌峰、清玄與岸平走過去扶起了他們。
羽田二郎哭得是滿面狼藉,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鼻涕還是口水。
羽田二郎用他嘶啞的嗓子道(日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p> 泰和走過來道(日語):“這些話不應該你來說的,你不必替惡魔向我們道歉。”
羽田二郎(日語):“為什么?為什么要殺人?為什么要殺無辜的人?”
泰和(日語):“就是因為他們是魔鬼,他們才不管什么無辜不無辜。對于他們來說,這些百姓就是螻蟻,殺死一只螻蟻根本不算什么。”
戚繼光對大家道:“走吧,回去吧。”
他又轉身對身邊的幾個軍士道:“一會兒你們把骨灰埋掉,好生安葬了他們吧?!?p> 眾人回來后,帳篷內(nèi),羽田佳子蓬頭垢面地坐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地面。
羽田二郎(日語):“佳子,你怎么了?”
羽田佳子(日語):“哥,我們還是走吧。我無法面對明國人,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羽田二郎(日語):“走?去哪里?回日本嗎?不要忘了,我們的父母也被那些強盜殺死了。佳子,振作起來,請振作起來?!?p> 羽田佳子用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痕道(日語):“我怕我支持不住?!?p> 羽田二郎走過去看著他的妹妹道(日語):“佳子,你一定可以的,我們就留在這里,為我們自己民族的敗類所犯的錯誤贖罪?!?p> 羽田佳子點點頭。
凌峰心情煩悶的時候依然會外出草地上散步,他的心亂極了。
他從未經(jīng)歷過這些,他現(xiàn)在終于知道寧波知府為什么夜夜都會做噩夢。
他堅定了一個信念:為了不讓百姓受苦,必須將倭寇全部斬草除根!
他碰到了羽田佳子也在散步。
佳子看到他走過來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快步想要離開。
凌峰叫住了她:“你……,請等一下?!?p> 佳子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凌峰。
凌峰對她笑了笑,佳子向凌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彎腰禮。
佳子道(日語):“你好?!?p> 凌峰:“你會講明國官話了嗎?”
佳子(日語):“什么?”
凌峰笑了一下,道:“看來你還不會說漢語?!?p> 佳子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只聽得岸平道:“老楊啊老楊,原來你在這里泡妞啊?!?p> 凌峰:“別瞎說,我也是剛剛遇到佳子姑娘。”
岸平:“呦呦呦呦,這么快就叫佳子姑娘了?!?p> 凌峰:“那不然呢?”
岸平:“人家有大名,羽田佳子?!?p> 凌峰:“那不一樣嗎?”
岸平:“當然不一樣了,你這叫得太親熱了,小心上官瑤知道了。”
凌峰:“你呀你呀。”
岸平對羽田佳子道(日語):“你好?!?p> 佳子(日語):“你好,你會說日語?”
岸平(日語):“剛學的,只會一點點?!?p> 佳子微笑道(日語):“說的很棒?!?p> 凌峰:“你這是跟安泰和學的?”
岸平:“對啊?!?p> 凌峰:“我說你這幾天老是去泰和的帳篷里。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多跟佳子姑娘說話,所以才學的日語吧?!?p> 岸平:“那為什么不是想跟羽田二郎說話呢?”
凌峰:“就你?我才不信你是為了跟二郎交流才學日語。”
岸平:“哈哈,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p> 凌峰:“佳子姑娘可不錯,祝你成功?!?p> 岸平:“我可不如老兄你的桃花運。”
凌峰:“我哪有什么桃花運,這都是上天安排的緣分?!?p> 岸平:“你這小詞一套一套的還?!?p> 凌峰:“行了,我不耽誤你倆了,我先走啦。”
岸平:“慢走啊?!?p> 凌峰對羽田佳子拱手施禮道:“我先走了?!?p> 岸平對佳子道(日語):“他說他有事,先離開一下?!?p> 羽田佳子鞠躬道(日語):“楊先生慢走。”
岸平(日語):“佳子姑娘好,我叫馮岸平?!?p> 羽田佳子(日語):“馮先生,你好?!?p> 岸平(日語):“佳子姑娘是日本哪里人?”
羽田佳子(日語):“九州島。”
岸平(日語):“我聽說過那個地方。不知姑娘芳齡幾許?”
羽田佳子(日語):“小女子一十有九?!?p> 岸平(日語):“那應該稱為佳子妹妹。小生今年二十有一。”
羽田佳子(日語):“聽說你們是明國的武林高手?”
岸平(日語):“我是通背門弟子,我們學習通背拳術與兵械?!?p> 羽田佳子(日語):“通背拳?”
岸平(日語):“是的,通背拳。有點類似于猴拳,但不一樣?!?p> 兩個邊走邊聊,一直談到了夕陽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