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事了,隨念又記起了那個假裝失明的罪魁。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人還站在攤子面前,手上拿了一個河燈。
見她看過來,立馬笑得人畜無害,還朝她晃了晃手中的河燈,蓮花樣的,“架打完了,我們?nèi)シ藕訜?。?p> 攘來熙往,燈紅如橘,他是唯一絕色。
隨念承認自己被美色迷了眼,一時失了脾氣,任由他拉著往河邊走去。
袁澄在一旁看著,覺得有趣,問道,“這便是寧安王?”與傳聞中倒是很不一樣。
黎南立馬狗腿介紹,“嗯。看著溫雅和善,實則詭計多端。隨念這丫頭,得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河水蜿蜒,已有不少河燈漂浮其上,將一條窄窄的河,點綴得柔亮動人。
“這么一條河,如何載得動這么些祈愿?”隨念喃喃。
蘇尋也望著這條被波光掩映的河,聲音低柔,“水有最靈動的生命。從天上來,又落到地下去。你把想對天上的人說的話,講給它聽,它會幫你帶到?!?p> 聽他認真講著這些講給三歲孩童的話,隨念不禁笑了笑,“你說得也對。”
于是她也找了個空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手中潔白的蓮燈放到微漾的水波中。雙手合十,雙眸低垂,仿若最虔誠的信女。
待她睜開眼眸,蘇尋有些好奇得問,“你想讓這河水,將你的話帶給誰?”
“我爹爹。”隨念柔聲說著,眼中倒映出那盞剛放下的河燈,照得一雙眸子分外明亮,“我有些想他了?!?p> 她抱著自己的雙膝,有些無助的樣子。
蘇尋瞧著她這模樣,心底柔軟非常,俯下身子,極輕地摸了摸她的頭,“你做得很好,他會很開心?!?p> 隨念偏頭看他,“爹爹也喜歡這么摸我的頭,不過他的力氣稍大一些?!背3⑺岷玫陌l(fā)髻揉亂,氣得她揪他的胡子。
蘇尋默默將手從她腦袋上拿開,他可不想像他爹爹。卻沒有立馬收回手,而是伸到了她的眼前,“走吧,我們回去吧?!?p> 隨念直直盯著這只手,修長、白皙,又眨巴著眼看了看這只手的主人,清俊,溫柔。只覺得有些事情,得說清楚。
她的聲音清亮婉轉(zhuǎn),“喂,你是不是也傾心于我?”
蘇尋有一刻呆滯,然后抓住了話中的重點,“什么叫’也’?”
隨念沒有牽他的手,自己站起身來。話沒有說清楚,手是不能隨便牽的。
“’也’就是說,我傾心于你,你是不是也傾心于我?不說清楚不給牽?!苯袢辗N種,他的行徑著實可疑。
她就這么直直望著他,直望到他心底去。他的心便如這河水,泛起點點水波,有種晃晃悠悠的安穩(wěn)。
于是種種思量都拋諸腦后,只從了本心。他不再猶豫,直接將她的手握在手里,“嗯,我傾心于你?!?p> 隨念有些暈乎,被他拉著逆著人流而去,有種被巨大的幸運擊中的不真實感??烧娴暮瞄_心。
蘇尋一側(cè)頭,便看見她笑得牙不見眼,一雙桃花眼也微微有了弧度。輕輕摩挲著握住的這只手,忽然記起,就是這只手,為他擋了箭。
將她的手拿起來,細細看了看,那些淺淡的傷痕都快消失了,有些欣慰,“看來有好好抹藥?!?p> 隨念見他盯著自己的手看了老半天,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猛然抽回了手,“你不是為了報恩吧?”
想牽個手可真難。蘇尋一把拽過她的手,戲道,“嗯,救命之恩,以身相報?!?p> 仔細想了想,似乎,也沒什么不對。于是隨念點了點,“那也不錯。只是,只能這般報我一個?!辈蝗凰@身子,不知得許多少人。
蘇尋收了收手,將她扯過,摟在懷中,眼中有粲然笑意,“好,只抱你一個?!?p> 她說的不是這個抱。不過這樣抱著也挺好。
榮應(yīng)在身后看著,只覺得夜色暗淡,滿街的燈光卻格外刺眼。算了,他確實不該再看下去了。
及至晚間上了床,隨念才后知后覺道,“你今日,莫不是醋了?”不對,是這幾日。
蘇尋困意襲來,有些不想回答。卻被那人扯著,無法入眠。
“你便是這般照顧我的?”聲音里本來有些惱意,但染上了些許疲倦,倒像在撒嬌。
隨念想著心中的那個念頭,按捺住小小的欣喜,繼續(xù)扒著他問,“你告訴我,我便好好照顧你?!?p> 蘇尋無奈張了眼,靜默了半晌,聲音輕到似乎在喃喃自語,“嗯,似乎是吃醋了?!庇行┧釢吹剿侨酥v話會莫名煩躁??伤臼莻€極清冷的性子。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隨念覺得心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是要溢出來的喜悅。但在嘴角咧到耳根前,卻剎住了腳。她記起來,他們之間,還有個柳爾爾。這么一想,今日種種,便如蜜餞里摻了老鼠屎。
身邊沒了動靜,蘇尋有些納悶,“為何不說話?”
壓抑在心內(nèi)的火苗終于濺了出來,隨念有些憤恨地捏住他的耳朵,咬牙切齒,“你這個見異思遷的小人,枉費這副謙謙君子般的皮囊!”
蘇尋既震驚,又震驚。打出生頭一回,這般被人揪著耳朵罵。他是真不困了。略提高了音量,“放手!”
“不放!”她怎么看上了這么個人,她還沒來得及多笑一會兒,便想哭了。真欠揍!
蘇尋無法,使了個巧勁,一個翻身,趁她不備,反將她壓在了身下,手也從他耳朵上滑了下來。不懂就問,“我何時見異思遷了?”
隨念有些委屈,但又不敢使力,生怕傷了他。這么一想,更加委屈,“你說你吃我的醋,那便是心中有我??赡阈闹忻髅骶陀辛鵂枲?,你這人有多少顆心呢?”
她低垂著眸子不看他,看不見她眼中的情緒,但聽出了滿腹委屈。長嘆一口氣,悔不當(dāng)初。他就不該扯那么多謊。
一只手撐著頭,一只手溫柔撫摸著她額前的碎發(fā),輕聲細語,“柳爾爾同我的關(guān)系,只是一起長大的情意。說她是我的心上人,是誆你的。因為我想做的事情,可能會同隨家有些利害。那時,我不想我們之間有太多別的牽扯。”
這段話,信息有點多。
“你說的有些多,我有幾個問題?!?p> “噗~”蘇尋沒撐住,趴在她頸邊笑出了聲,待抬起頭,又輕輕捏了捏她的耳朵,“好,你問?!?p> 耳上的酥麻觸感,讓她有些發(fā)軟。他們還沒到那般親近的地步,有些不客氣得拍開了作亂的手。
“那你還有別的心上人嗎?”一會兒一個柳煙煙,一會兒一個柳爾爾,她有些吃不消。
“沒有?!?p> “那現(xiàn)在我算是你的心上人么?”
“嗯?!笨烧鎵虮康?。
“那你還會算計我么?”說什么利害關(guān)系,不過就是如有必要,會將她也算計進去。
蘇尋沒有說話。
隨念在腦中飛速思索:他還沒想清楚么?那要不要再給他些時間?逼得太急了是不是容易把人嚇跑?
就在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放過他這次的時候,蘇尋在她斜上方緩緩開口,“我不知道往后會如何。但我答應(yīng)你,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會告訴你,不會偷偷算計你。”
竟然有些感動。果然,做真小人比做偽君子有魅力多了。
又是半晌沒有動靜,蘇尋再次忍不住問道,“沒有別的問題了?”
“還有一個,”她伸出一只手指頭,終于抬眼看向他,“我可以親你么?”她上一回親他,都是幾個月前了。
蘇尋微微一愣,然后淺淺笑開。
他不知道,他這樣連眉眼都生動起來的笑,有多讓人沉迷。所以隨念沒等他回話,便在他揚起的嘴角,輕輕吻了一下。
蘇尋又愣住了,這人,總是不按他的節(jié)奏來。“我還沒說可以?!?p> “嘿嘿,不可以也可以了?!?p> 他又笑了。
“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這是隨念睡著前的最后一句話。
把他拉起來說了這么會兒話,她卻先睡了。蘇尋有些不甘心。
伸過手臂,輕輕環(huán)住身畔之人,只覺得安穩(wěn)又溫暖?!艾F(xiàn)下是兩情相悅,不算占你便宜了?!?p> 一枕黑甜。
第二日一大早,隨念是在蘇尋的懷中醒來?;叵肓讼伦蛞狗N種,先竊笑了一會兒。然后將罪惡的手,伸向了蘇尋長長的睫毛。
“睫毛這樣長,真想拔下來黏在自己眼皮上。”小小聲嘀咕。
蘇尋本就醒了,聽她這么一說,憋不住笑了出來,將對他眼睫毛有非分之想的那人又往懷里摟了摟,“不睡了?”聲音里沒有了那股子清冷,多了份綿軟。
隨念被他這么親昵得摟著,從頭到腳都覺得軟酥酥的,舒服得想嘆氣,瞬間有些明白了“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含義。
她不用早朝,但需要晨練。
蘇尋見她又不搭話,湊過去用鼻子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嗯?”帶著未睡醒的慵懶尾音,輕飄飄撓過她的心尖兒。實在是讓人墮落!
一狠心,掙脫了他的懷抱,飛快穿衣起身,“你不能拖住我上進的步伐!”今日要再不去晨練,夏月怕是要提刀來砍了。
蘇尋看著她如火燒屁股一般逃離的身影,深刻反省自己是否吸引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