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妹妹?!?p> 封華輕輕地“哦”了一聲。
好大一會兒過去,書生總算想起了她,有意無意瞥來一眼,可一撞上封華的對視,就又立馬收了回去,沒事人一般繼續(xù)與嚴(yán)家兄妹說著什么。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天,忽然書生表情冷淡地沖她一招手,“過來一下。”
封華抓了抓臉,硬著頭皮湊到了他們跟前。
書生問:“明晚嚴(yán)大人設(shè)宴,你可愿賞臉?”
封華生怕自己聽錯了,一時呆住,不敢作聲。
書生則明明白白的皺了一下眉頭,顯然有些不耐煩。
她鎮(zhèn)定了一下,訥訥地答應(yīng):“有、有空?!?p> “那好,到時我去藥廬接你。”
也許是佳人在前,封華總覺得今日的書生哪里有些不一樣了,尤其是在禮貌方面。
“這下可好,”嚴(yán)小姐發(fā)了話,聲音既溫婉又好聽,嬌俏的臉龐一笑,惹出一片柔情蕩漾,“再加上封姑娘,家里就更熱鬧了?!闭f完扯了扯書生的袖子,嬌滴滴地說:“瑞哥哥,你連日查案,十分辛勞,接人一事不如就交給我來辦吧?!?p> 多謝這一聲酥到了骨子里的“瑞哥哥”,封華總算知道了書生的名字里有個“瑞”字。
“不必了。”書生和顏悅色地拒絕道:“你們連夜趕路,萬分辛勞,這種小事就不勞妹妹操心了。”
這廂里,他們你來我往的互相擔(dān)待著,彼此體貼入微。
那廂里,封華悲哀地想道:“其實我有腳,可以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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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翌日,書生并未如約而來,來的是有余。
其實是有余更好,封華起初就擔(dān)心,憑書生的不茍言笑,若要和他走上一路,心情必定是會堵悶的,這一堵悶還怎么吃得下席面上的山珍海味呢?
要知道為了這頓美餐,她可是連午飯都沒吃。
以至于還未抵達(dá)鬼王府,她的肚子已經(jīng)不爭氣的咕咕亂叫起來。
有余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封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今晚的月亮好亮啊……”
有余問道:“封姑娘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先用些點(diǎn)心?”
點(diǎn)心?
才不。
那也太占肚子了。
“不用了,”封華極其自然地拒絕道:“誤了時辰可不好,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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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新任鬼王的升遷宴,當(dāng)晚到場的一眾,全都是些枉死城內(nèi)有頭有臉的人物,像封華這樣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族混在他們里面,簡直就如一朵奇葩般扎眼。
是以,書生一眼便發(fā)現(xiàn)了她。
他分花拂柳的徑直走來,引起四下一片側(cè)目,停在她跟前后,仍是貫常一本正經(jīng)的神色,只道:“抱歉,方才臨時有事,未能依約接你?!?p> 封華一時受寵若驚,堪堪笑開。其實她滿腦子只惦記著等會的席面,壓根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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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頭一次和餓鬼平起平坐,封華左右有些不自在。也不知屋里焚得是什么香,特別濃郁,甚至都蓋掉了那些餓鬼自帶來的臭氛。
好像嚴(yán)小姐身上焚得也是這種香。
她一來,四下忽而亮堂許多。
只見她松松穿著一條淡紅羅裙,裙子滾邊鑲著銀絲的水仙花圖樣,別致而華美非常。頭釵耳飾與胸前的瓔珞,皆是名貴寶石所鑲,一路環(huán)佩叮當(dāng)而來,不知吸引多少目光。
封華看著這張綺靡秀媚的臉,心里頓時生出許多羨慕。
嚴(yán)小姐先是福了一福,才道:“封姑娘恕罪,方才我偶發(fā)腹痛,實在難忍,不得已請動瑞哥哥為我診脈,才害他耽誤了接你的時辰?!?p> 封華連忙放下酒觚,面色緊張地關(guān)懷:“好些了嗎?要不要緊?我娘親可是正經(jīng)的女郎中,在坊內(nèi)也算小有名聲,小姐若有需要,我這便去找她?!?p> 嚴(yán)小姐微笑一記,正要開口,卻被跟在一邊的婢女插嘴打斷:“放肆,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哪里來的野郎中就配給她請脈治病?”
“茹辛,不要這樣說話。就算尊卑有別,但人家封姑娘也是一片好意,你這樣說實在太無禮了?!?p> 不忍見這個叫茹辛的侍婢被責(zé)罵,封華著慌的打起圓場:“小姐不要怪她,她說得也是實話。是我一時情急,全將規(guī)矩忘了,還望嚴(yán)小姐多多見諒?!?p> 封華說完這些,竟明明白白地看見嚴(yán)小姐嘴角一搐,臉上的笑意同時大大削弱三分——一定是腹痛之癥還沒好,她暗暗想。
“封姑娘說笑了,什么見諒不見諒的,你是瑞哥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母親是位人族,從小便按人族的百般規(guī)矩來教導(dǎo)我們兄妹,受她影響,在吃穿用度上,與同族之人相比,我們反倒更偏像人族。為了今夜的宴席,我可沒少下功夫,生怕見識淺薄,惹外人恥笑。瑞哥哥向來附庸風(fēng)雅,卻不愛多說話。封姑娘既是他的好友,在鑒賞方面一定也很有見數(shù),不才如我,想向你請教一二,你看府中諸樣擺設(shè)可有需要改進(jìn)的地方?”
“好友”二字,封華哪里敢擔(dān)?
可又尋思實在沒有解釋的必要,那樣反倒顯得多余,便順著她的話說道:“嚴(yán)小姐這話可真問錯人了,我雖為人族,但從小在藥廬長大,你若問我黃芪、當(dāng)歸該歸置在哪兒,我一定說得分毫不差,可在飾器擺設(shè)方面,我確實一竅不通?!?p> 嚴(yán)小姐莫名神傷起來,細(xì)聲道:“封姑娘怕是瞧不上我的這番用心,才故意說這些話來推諉吧?這可真叫人無地自容,我誠心實意拿你當(dāng)朋友看,你卻藏著掖著,不愿與我交心?!?p> “小姐休要理她。您之所以突發(fā)腹疾,可不正是因為過于的賢惠操勞,怕下人們不能將事情做好,事事面面俱到,才會積勞成疾的嗎?如今又在這里聽這女子搬弄巧舌平添傷心做什么?”那茹辛見嚴(yán)小姐如此,連忙以言語寬慰。隱隱約約之間,還很不客氣的沖封華翻了記白眼。
那廂里,書生見嚴(yán)小姐怏怏不快,立馬朝封華投來一個森冷的眼神。
封華一聽這話,心里登時愧疚無比。
其實她不過是實話實說,卻沒想到,竟一個不巧,正好戳中人家嚴(yán)小姐的痛處!
實在是太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