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之徒!
趁著夜色無人,封華本想沖那餓鬼發(fā)一粒石頭過去,教訓(xùn)教訓(xùn)他的同時,也好幫阿右解圍,可當她斂著氣息往下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多余了,但見阿右臉色一沉,幾乎不怎么費勁的,一個俯身,使出一招過肩摔,就將那餓鬼拋了出去。
那餓鬼撲通一聲直接落入池中,一時揚起丈高的水花,并“哎喲哎喲”慘叫起來。
場面那叫一個解恨!
封華不禁暗暗替她叫好,那廂里又見阿右率性的朝池中吐下一口口水,便釵裙搖曳地揚長而去。
這個騷動馬上點亮了四下的房間,整片驛棧登時燈火通明,待大家紛紛啟門一看時,那個落水的餓鬼正狼狽地坐在魚池邊上擰著衣裳。被這大半夜的涼水一泡,他的酒意大概完全醒了,聽憑左右同伴笑他喝多了凈鬧笑話,或笑他失足落入水中,半句也未辯解。
封華暗暗好笑,不禁想道:“的確,比起被女人撩進池中,酒醉失足怎么都要好聽一些吧?”
又思忖到,原來這個叫阿右的女子雖然外表柔弱不禁,但其實很有些本領(lǐng),看她方才撤步撅身的模樣,明顯是有功夫底子的。
她一個抬頭,目光正好落在嚴繁雨的房間,強行忍住了一個哈欠,再三告誡自己,不能睡,不能睡,這間店里的人怕是沒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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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華苦苦撐過一夜,一切相安無事,直到她看見嚴繁雨翌日一早安然醒來后,才敢囫圇倒到床上,合衣睡上一小會兒。
窗邊淅瀝瀝下起小雨來,和著雨聲,封華這一覺竟睡得分外踏實。
被迫醒轉(zhuǎn),乃是因為前廳的喧鬧。應(yīng)該是眾鬼卒們正在用早膳。
封華也餓了,還餓得不行,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胃口好像比之前大了許多,肚子里像開了個無底洞一樣,總也填不滿。
她慢慢地爬了起來,伸手摸入行囊,取出一個提前準備好的饅頭,眼下這饅頭已經(jīng)又硬又干了,實在很難直接下咽,封華便倒出一碗冷茶來,用指尖將饅頭掰碎后,再浸在里頭泡成一碗湯糊,如此才總算得以飽腹一回。
邊吃邊留意,正堂里的人馬好像正在商議因為今日下雨,土地濕滑,不適合駕車行馬,看來只有等雨停路干之后才能出發(fā)了。
此間一直不見嚴老夫人露面,封華猜測,她的飯食應(yīng)該是由下人直接送到她房里去的。
待那些鬼卒終于散盡后,封華才敢到前廳露露面,仍只能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暗暗背對著大家,生怕自己會偶然撞上哪個眼熟的家伙。
坐了好大一會兒,那個大眼睛的阿藍才表情勉強的湊上前來,冰冷冷地問了她一聲想要吃些什么,封華隨口要了碗打鹵面,他又一聲不吭地走了。
他這般簡慢的態(tài)度在她眼里倒還算好的,至少是在與阿青的相比之下。
不久之后,面端了上來,封華剛一吸溜,眉頭便立馬蹙緊。這面的滋味,當真一言難盡,封華甚至覺著這還不如自己的冷茶泡饅頭呢,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怕自己老躲在屋里不露面,反倒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如今自己撿著鬼卒們不在的時機出來,在這些姓“阿”的人眼中,一定只會以為她這是出于對那些鬼卒的忌憚,才故意躲著他們的。
這面雖然難吃,但至少這樣一來,她的古怪行為就變得合理了。
望著眼皮子底下這碗半咸不淡的面,封華暗暗嘆了一口氣,心想,這面不論多難吃都該妥妥地將它吃完啊。她如今就是個窮酸上路的落魄書生,切記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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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飽之后,她才悠然想起馬廄里的老驢,估計它也餓了。
這才冒雨跑去街市上買了點半新不鮮的蔬果回來,走入馬廄時,偏偏好巧不巧的,竟然一眼就看見了同在此處的嚴繁雨。
他大概是為了查看馬匹的狀況而來的,所幸此時正背對著她,并沒有直接看見她的臉。
無奈的是,因為封華(手里的蔬果)的突然出現(xiàn),竟引得老驢一派激動大叫,自然也引來了他好奇的側(cè)目。
封華見勢不妙,靈機一動,居然故意一個踉蹌,前腳絆后腳的,自己將自己平地一摔,摔在了泥濘的路上,再起身時,用手一抹,只將那滿地的泥水,故意抹得整張臉都是,心下盤算著:“這下可保管你鬼王大人認不出來了吧!”
果不其然,嚴繁雨立馬三步并作兩步的急急朝她這邊奔來,又不顧身份的彎腰攙了她一把。
她可著勁兒的低著頭連連稱謝,站定后,一面朝后退,一面粗著嗓子說道:“使不得,這可使不得。”
“兄臺好生著點?!眹婪庇暌娝@副“嚇個半死”的樣子,以為她是畏懼自己的身份,便就不再逗留,徑直去了。
隔了好久,封華才敢抹干凈臉上的泥水,望了望老驢,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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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驢吃過東西,興高采列的高歌起來,封華便是在這樣的“歌聲”中灰頭土臉的通過側(cè)門鉆入中庭的。
好巧的是,當她將將通過門幔,正打算溜回自己房間時,卻在樓道底下聽見正上方傳來兩記鬼鬼祟祟的聲音。
一女子說道:“阿爹,那道菜今晚能熟嗎?”
一男子回答:“能,我親自去取吧?!?p> 那女子又說:“是,我知道了?!?p> 隨后便是兩人各往東西而去的聲音。
封華拍了拍頭上的水,一臉凝重的鉆回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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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間,封華趕緊補了一覺。
來到下午,心知入夜以后,那些濫酒的鬼卒往往又要飲到夜深人靜,封華索性趕在晚飯開始前,匆匆跑進正堂,仍舊只要了一碗打鹵面,阿藍還是那副愛搭不理的模樣,臉上簡慢的滋味比起碗中半生不熟的面條還要叫人難受。
可封華仍舊毫不在意。
此情此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這碗面上,更不在阿藍的臉色上,她一心牽掛的只有那位就連滿身泥濘都阻止不了他釋出善意的嚴繁雨。
她要他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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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以后,封華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后,往糊紙上戳出個不大不小的洞眼來,以此監(jiān)視外頭的一舉一動。
閑來無事,她總算翻查起了回春留給她的那些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