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翻墻出去,你就當(dāng)作不知道吧!”
封華話說完就要轉(zhuǎn)身,卻又聽見有余追問:“姑娘你為可非要出去呢?”
封華眉心皺作一團(tuán),反問他道:“我娘都病成那樣了,要我安安逸逸的守在家里干等,這不是等同讓我行大不孝之事嗎?”
“這……”有余聽她說得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不免遲疑起來,沉吟了一會兒后,又答復(fù)她:“好,姑娘想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有余知道有一個地方,叫作垓下酒肆,那里魚龍混雜,消息靈通,姑娘翻墻出去以后,或許可以到那里打探一二。”
“有余……”封華一臉感激,“沒想到你這么仗義,多謝!”
“哪里?!钡故橇钣杏圄鋈黄饋?,垂著目光說道:“姑娘與少爺一路跌跌撞撞,共同經(jīng)歷了許些苦頭,有余看在眼里,也很心疼你的。少爺他是怕你會遇上危險,才不準(zhǔn)你出去,姑娘切記,這個地方的情勢復(fù)雜得很?!?p> 封華微微一笑,“放心吧,這我知道?!?p> 她本來都快要走出廳間了,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折回到了有余身邊,一臉奇怪地問:“有余,你家公子叫龍知津,這事你知道嗎?”
有余訕笑,“自然知道?!?p> “那你家公子為何不喜歡我叫他知津???這其中緣由你可明白?”封華訥訥地問。
有余抿了一下嘴,只說:“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聽過夫人與茗小姐這樣叫過他?!?p> 封華心里一沉,表情開始不受控制的失望起來,“茗小姐?她是?”
“她亦是雪龍,從小就寄居在龍宮內(nèi),與公子一齊長大?!?p> “哦?!?p> 封華聽說如此,心中不禁慘然地想道,怪不得白瑞不喜歡她叫他知津呢,原來是因為已經(jīng)有一個“特別的女子”習(xí)慣這樣稱呼他了。
封華突然又用一種突兀、絕望的口氣問他:“那位茗小姐,是不是特別的高貴出塵,與你家少爺是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封姑娘,你問這些做什么?”有余睨著眼,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封華沒有發(fā)話,轉(zhuǎn)身后,快步離去。
一掀開門幔,撲面即是一陣?yán)滹L(fēng)刺骨,吹得封華直打哆嗦,但她心頭卻只道這陣風(fēng)來得真是好啊。
迎著這入骨的涼意,她大踏步地朝前邁去,同時一個勁兒的在心里提醒自己,封華啊封華,白瑞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物,本就不是你這等凡胎俗物能可以配得上的。再說了,這些事情如今都不重要,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出那個元自得來。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姑娘!”她好像聽到有余又喚了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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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百里聞香樓在京邑中的位置,這垓下酒肆在酆都城中同樣也是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
經(jīng)營著這間酒肆的老板娘是個半得道的鬼仙,只聽說貌美和藹,可惜脖子上殘留著一道殷紅的痕跡,致使她美中不足。
聽說那是她臨死之際留下的。
既是酒肆,賣得自然是各色好酒。
封華順著某個好心人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這地方。
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便望見了那一面被雪徹底凍透、連呼呼北風(fēng)都吹不動的青色酒望子,還有一股飄忽不定的異香。
這酒肆正開在最繁華的街道上,整幢建筑與門窗,全由鮮亮的紅漆裝飾。
入了酒肆,封華四面環(huán)望一番,便將這里的大致格局納入胸中。
此樓上下共分三層,全部紅漆刷遍,以裝飾與氣派來看,三樓應(yīng)是上等的廂房,二樓明顯次一級,至于一樓的飯鋪,則坐滿了散客。
而那位馳名遠(yuǎn)近的老板娘,此刻正坐在高高大大的柜臺內(nèi),慵懶的靠坐在一張紅色大圈椅上,圈椅后背鋪著獸皮,上頭狂野的紋飾反倒將她纖細(xì)的身材襯得更加明顯了。她一手捧著瓜子,另一只手不停地往嘴里送,再很有結(jié)奏的將瓜子皮吐遍柜臺內(nèi)的地面。
離圈椅不遠(yuǎn),還站著一位頭戴書生帽的中年男人,手執(zhí)毫筆,身前的臺案上攤著一本灰黃色的帳本,顯然正是掌柜。
望著封華進(jìn)來,老板娘只若有似無的掃量了她一眼。
她的神情看起來無趣至極,那雙哀傷又微微有些下垂的眼中盛滿了封華說不清看不透的故事,但她至少能看得出來,那些故事的年代已經(jīng)十分久遠(yuǎn)了。
封華擇了一張桌子將將坐下,便有酒倌殷勤地湊上前來,恭敬地問道:“不知客官要點什么酒?”
封華聽見這話,腦海中居然稀奇古怪的浮現(xiàn)出白瑞的臉龐,一時不安,抓了抓臉,十分赧然地問他:“非要點酒嗎?我……我只是餓了。”
也許像封華這樣的客人在酒肆中并不常見,所以酒倌甫聽見這話時,明顯嚇了一跳,過后才答復(fù):“哦,茶飯也有的。姑娘要些什么?”
封華要了些牛肉與時蔬,酒倌聽罷,便飛快的離開了。
待他走遠(yuǎn),封華這才大大的哀嘆出一口氣。
憶起方才有余說過的話,她心里仍是堵悶難過,這當(dāng)兒,她本該大大的暢飲幾碗黃湯才好,卻又想到有余的千叮嚀萬囑咐,想到自己若真的醉倒在此,必定會連累他被罰,心里又不禁生出幾分怯意。
琢磨來琢磨去,本就沒有多大的酒癮便被她輕易的扼殺掉了。
須臾,封華又想到了那位茗小姐。
為何白瑞從未提過他有一個青梅竹馬?
那姑娘管白瑞叫“知津”,白瑞卻不許她這樣叫他……
不知不覺間,為這些煩心事所累,一臉喟然的她,不知已嘆了多少口氣。
慢騰騰的,一道幽幽渺渺的香味悄然混入了她的憂思中,隨即,一道香影坐落到了她的對面。
封華回神一看,居然正是老板娘。
封華竟從未見過比她更伶俐的雙眼,好像一對漂亮的冰晶,嵌在一張完美無瑕的臉上。她長著一張削尖的瓜子臉,皮膚白中透紅,鼻梁高挺,紅唇美得好像微風(fēng)中的玫瑰花瓣,左邊臉頰上面栽著一個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