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片蜜橘色的海洋中,嚶嚶哭聲,隱約可聞。
在地下的黑色迷霧中,則更是凄凄慘慘戚戚。
容瑾在高維世界“塵”門人化身的“恐懼”旋渦中重陷泥淖,夢回十年前的地獄時刻。
“求你了,求你停下?!比蓁蛟谀情g洛可可風的別墅中,雙腿發(fā)軟,垂著頭,渾身抽搐著,身下的土耳其地毯上已布滿了淚痕和血污。
然而,那個化身莫一凡的“惡魔”并沒有停下手里的遙控器,而是把遙控器的檔位調(diào)到了最高,容瑾當即再度慘叫起來,扭著腰想要躲避,但是鐵鏈緊緊扣在他的肉里,讓他只能聽之任之,墜入疼痛的欲海。
此時此刻,容瑾的視線已是一片模糊,大腦空白,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能做什么,只知道自己是那個“惡魔”的奴隸,始終都是。
那個“惡魔”揪著容瑾的頭發(fā),并貼著他的耳朵問:“你失去的一切都是因為你的母親,不是嗎?”
容瑾搖頭,一雙醉人的桃花眼朦朧著水汽,蜜色的唇囁嚅著:“不是的?!?p> 但是,那個“惡魔”沒有停下發(fā)問和戲謔,繼續(xù)問道:“你失去尊嚴,失去你身為男人的尊嚴,和身而為人的節(jié)操,都是因為你的母親,難道不是嗎?”
容瑾再次搖頭,卻說不出話來,疼痛讓他不由自主地張著嘴,薄唇綻開似有霧水,露出一截粉嫩的舌頭和一口健康的皓齒。
“惡魔”咄咄逼問:“你就不恨你的母親嗎?你就不恨她為什么不能像其他人的母親一樣,能夠照顧你,反而要你照顧她?你就不恨她為什么要做醫(yī)院的??停屇銥樗池搨鶆?,日日委身求全?”
容瑾搖頭,撥浪鼓似的搖頭,但卻被“惡魔”正反手抽了兩個耳光,將容瑾的雙臂高懸于頭頂?shù)蔫F鏈因此而松開,容瑾隨之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鐵鏈中的一些精巧配件依舊纏在他的身體里,在與地面撞擊后,容瑾條件反射般地抽動了一下身體,就像是垂死掙扎的蚯蚓般蠕動著。
他身上的疼痛和刺激正逐漸變得麻木。
“你明明就恨她!”“惡魔”吼道:“還是說,你怕的是你會后悔?后悔為了她,出賣了你的靈魂和肉體?”“惡魔”的這句逼問卻讓容瑾清醒了過來。
不,我不恨我的母親!容瑾心中的聲音逐漸堅定:他不能這么說我的母親!
我怕的從不是后悔!
這十年來,我怕的從不是后悔!
我怕的......容瑾意識到自己的恐懼根源時,理智和能力逐漸復蘇。
他認識到,自己眼前的這一幕,不過是他十年前的一段記憶罷了。
那個“惡魔”——莫一凡,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再不足以被供奉為他心中最大的“恐懼”,所以這些疼痛都是假的,早都已經(jīng)隨往事煙消云散了。
容瑾看清了自己的敵人——那不過是恐懼而已,不過是高維世界的“塵”門人扮作的“恐懼”而已。
只要有生命能量的加持,只要容瑾能認清敵人,他就會知道該如何應對,因為這是他的天賦。哪怕是像現(xiàn)在這樣,掉入了“恐懼”旋渦的無底深淵,他都可以迅速力挽狂瀾。
容瑾攥緊了拳頭,那些困住他的鎖鏈旋即出現(xiàn)了細密的裂紋,那個在容瑾的夢魘中偽裝成莫一凡的“塵”門人顯出了原形。
那不是顧昀的樣子,那甚至根本都不是人的樣子,而不過是一張面色蒼白,猶如鬼魅的紙片人臉。
“你就不后悔嗎?”那個人臉問,嗓音尖利。
“我不后悔!”容瑾堅定地回答。
他低下了頭,身上的鐵鏈應聲斷成了許多段,并從他的身體里退了出去。
自由的一瞬,容瑾的眸子里有片刻的失神,他的傷口則開始自動愈合。
容瑾在劉海的陰影里,低眉淺笑道:“我或許從未擁有過什么,或許我曾在另一個世界失去過太多,但我不想再失去我現(xiàn)在僅有的這些了?!?p> 雖然容瑾只是平靜地陳述,但那個“惡魔”的紙片臉卻像是聽到了什么極為可怖的話語那般,扭曲起來。
2
MO地下實驗室內(nèi),那團包裹住容瑾的黑煙之外,溫熱的生命能量正源源不斷由“雪焰”向容瑾輸送。金光熠熠一如刺破黑暗的曙光,直抵容瑾被貫穿的心臟,而在“恐懼”旋渦中,容瑾抬起頭的一瞬,那股來自“雪焰”的力量從他的心口溢出,并帶著他上浮。
從幽暗潮濕的海底上浮,脫離沉重而苦痛的往事,擺脫束縛,去往自由的彼岸。
他就像是一朵柔軟的棉云般懸浮在晶瑩剔透的溫暖的藍意之中。
容瑾記得自己曾多么熱愛大海,在那片海邊度過了多么歡樂的時光,那個時候,海底浸潤的陽光都是透明的,都會隨著洋流律動。
如果能重新來過,我......命運沒有給容瑾多加留戀的時間,便讓他浮出了水面。
重拾呼吸的那一刻,他終于在MO集團的地下實驗室內(nèi)睜開了雙眼。
3
睜開雙眼后,海底的寧靜霎時蕩然無存。
那個扮作顧昀的“塵”門人正在向容瑾吐著黑色的煙,莫向楠則正在用力向容瑾的胸口穿刺那束鐵棍。
容瑾懷念那片海,但他知道無論醒來后的未來是否期許著美好,他都不能沉淪于往事,愿望那樣不能紓解痛苦,而且他能夠感知到小貔貅正處于險境。
他必須應變,必須面對,才能護住他僅存的珍視。
容瑾咬著牙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了“顧昀”的臉,堵住了那團黑煙的源。
莫向楠見狀嚇得邊退邊摔倒在地。
容瑾摁住那個“塵”門人,并向前移動身體,將自己從那束鐵棍里掙脫了出來。鐵棍由于容瑾向前的作用力,從嵌入的墻壁中崩裂而出,砸在了地上。
那個“塵”門人兩手掙扎著揪著容瑾的右手手腕。
容瑾意外發(fā)現(xiàn),被“塵”門人控制的顧昀的軀體里,顧昀的意識尚存。
為了擺脫容瑾的桎梏,那個“塵”門人的雙手化作利刃,胡亂刺向容瑾的手腕,但容瑾巋然不動,直到“塵”門人放棄掙扎,從顧昀的身體里化作一縷金煙,隨風飄散,化為灰燼。
在那縷灰燼的背后是重燃生機的“雪焰”,熊熊烈火包裹著冽冽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