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只當(dāng)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繼續(xù)推杯換盞,品酒賞花。
只是經(jīng)了方才那么一遭,貴妃再是面上云淡風(fēng)輕,心里也是尷尬又氣惱的。
眼波流轉(zhuǎn),在宴席上掃了一圈,面上便帶了幾分疑惑,“怎的不見姜家四姑娘?那孩子一貫與本宮親近,正是想與她說說話吶?!?p> “回貴妃娘娘,姜家姑娘不勝酒力,身子不適先行離席回府了?!?p> 周敏淑站起來對著貴妃福了福身子恭敬的答了一句。
裴嫣眸底閃過一絲冷笑,忽然開口,“姜四姑娘離席也有好一會子了,估么是怕擾了娘娘雅興,便悄悄走了,恰好與陌兒一道,無影方才正是來知會了一聲?!?p> 末了又忽然轉(zhuǎn)頭對著裴鈺,“太子方才陪孫側(cè)妃去更衣,想必也是看見過吧?”
裴鈺面色僵了僵,不大敢看裴嫣的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緊握成拳,手臂上青筋暴起,忍著心底翻涌的怒意點了點頭。
賢妃在一旁瞧著這對母子又作妖,不由的蹙了蹙眉,她在宮外是要維護天家顏面不假,可若是貴妃母子總是自己挑事,她也不是那該為她們善后的。
貴妃面色不大好,垂眸斂去一抹厲色,端起酒杯小抿一口,勾唇冷笑。
“姜家姑娘還未出閣,攝政王如此親近,怕是不大妥當(dāng)吧,長公主一向不拘小節(jié),本宮倒是要提醒一二了?!?p> “貴妃娘娘嚴(yán)重了,不過是上回陌兒救了姜四姑娘一回,這也算是過了命的交情,兩個孩子關(guān)系好些也是在所難免的。要說個中滋味,想必貴妃娘娘是最清楚的?!迸徭梯p笑一聲,漫不經(jīng)心道。
貴妃眼神閃了閃,不大自然的干笑了兩聲。
當(dāng)年宮宴遇刺,是她和裴嫣的丈夫齊憲奮力救駕,彼時她重傷,齊憲身亡,自那以后昭帝才對她更加寵愛,壓過了賢妃,直到今日。
貴妃似乎不大想提起這個,轉(zhuǎn)而又與下頭席位上的姜太傅說話,“太傅日日教導(dǎo)太子實在辛苦,本宮那里有一株百年老參,改日命人送去給太傅補補身子,鈺兒初進朝堂,難免稚嫩,還請?zhí)刀喽嘀附绦??!?p> “哦對,本殿正好也有些東西要給太傅夫人和四姑娘,就在馬車?yán)飩渲?,也勞煩太傅待會兒一道帶回去?!?p> 裴嫣忽然也笑著接了一句,這一句已經(jīng)備好的,可見其送禮的誠意,而貴妃那句改日,到顯得寡淡了。
姜太傅忙起身拱手,“老臣替夫人和幼女,謝貴妃娘娘、長公主殿下賞賜!”
貴妃又被裴嫣頂了這么一下,真是氣的心肝肺都是疼的,偏又不好發(fā)作,只得又忍了一忍,面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長公主何時也與太傅夫人和姜姑娘這般親近了,本宮倒是不知?!辟F妃道。
裴嫣轉(zhuǎn)頭對著她勾唇,“陌兒的性子娘娘也是知道的,難得他有交好些的姑娘,我這心里自然也有計較的?!?p> “姜四姑娘,家世樣貌性子都好,本宮也甚是喜歡,正是想求了皇上賜婚呢,說來攝政王還長太子一歲,如今加冠了,也該好好娶妻才是,不若本宮一道求了皇上,給攝政王擇個好姑娘?”
貴妃狹長的眸子帶了一股子隱忍的怒意,柳眉微挑,頗有幾分壓人的意味。
裴嫣對她的敵意視若無睹,面上依舊淡淡的,輕笑一聲,開口道,“兒女姻緣自有天命,賜婚倒是不必了,若是陌兒真與哪家姑娘兩情相悅,我這做母親的,豁出去這張臉,也要把人給他娶回來。”
四目相對,一股火藥味就在宴席間四散開來。
“母妃和姑姑許久未見,也是聊的開懷,只是現(xiàn)下時間不早了,母妃該回宮了,兒子記得五妹妹如今是下午不念書的,獨自在宮里,想來賢母妃也記掛了?!?p> 忽然坐在旁邊一言不發(fā)的裴鈺張了口,面上帶著淺笑,十分溫和體貼的模樣。
今日他已經(jīng)處了下風(fēng),貴妃不知全情還與長公主針鋒相對,長公主一向是個剛毅的性子,若是今日矛盾鬧大了,怕是父皇只會怪罪他們母子。
賢妃這會子也是被鬧的心煩意亂的,裴鈺給了臺階她自然就順著鋪,“太子殿下心細(xì),本宮這心里確實惦念著欣兒。”
貴妃心里雖然不快,但兒子開了口,想必是有事的,便也只能做罷,“如此便回吧,今日也叨擾周大學(xué)士許久了?!?p> 幾位貴人要走,周大學(xué)士夫婦忙又與眾賓客們一道恭送。
宮樂儀仗守在周府外迎著,兩位娘娘一前一后出來,便有宮人立即提著焚御香的金爐上前開道,一番周折的禮節(jié),總算是送走了兩位娘娘和太子一行人。
在場的賓客無不是長長松了一口氣。
方才這幾位在上頭唇槍舌劍的,他們只能在下面裝聾作啞,提心吊膽的,這會子把人送走了,總算是一顆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演戲的人都走了,看戲的裴嫣和六皇子自然也不留著了,亦是緊隨著離開了周府。
今年的瑤池宴雖說面上風(fēng)光,來了兩位宮里的娘娘,可最后卻是鬧得尷尬又不愉快,剩下的賓客也是心不在焉,索性便都早早散了。
彼時,攝政王府,齊陌已經(jīng)在床榻邊守了快兩個時辰了,估么著榻上人兒快醒了,更是一刻不敢分神。
生怕這嬌嬌醒來看不到自己會驚慌失措。
外頭傳來叩門聲,無影低聲道,“王爺,您和四姑娘在宴席上沒吃什么,想必這會兒也餓了,屬下命人準(zhǔn)備了飯菜給您端來了?!?p> 齊陌蹙眉,看著榻上面色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紅潤的女子,思量片刻,將紗帳拉下來遮好,便起身往門口去。
也是在這個空檔,嬌娘那如蝶翼般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動了兩下。
姜瓊羽一睜眼,就覺得腦袋里一陣刺痛。
抬手扶額,卻發(fā)現(xiàn)被自己劃傷的左手已經(jīng)纏上了紗布,低頭再看身上的衣服,也已經(jīng)被人換過了。
一顆心驟然冰涼,寒意從頭頂散開,彌漫了全身。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更不能分辨這是何處,眸中滿是慌亂和恐懼。
吱呀一聲,是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男子沉重的腳步聲正往床榻邊來。
姜瓊羽警惕的扶著床坐起來,四下張望卻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東西,只得抱著那軟枕縮到了床角,像一只受驚兔子,慌亂無助。
齊陌步步靠近,便瞧見那紗帳里人影晃動,一股子欣喜就涌了上來,趕緊放下東西就大步往床榻邊去。
“你別過來,你若過來我就咬舌自盡!”
紗帳里傳來嬌娘帶著哭腔的,顫抖不止的聲音,像一柄利劍刺痛了齊陌的心臟,眸中的心疼與自責(zé)幾乎快要溢出來。
“別怕,是本王,是齊陌?!彼棺∧_步,放緩了聲音,再一點點靠近,生怕驚了榻上之人。
姜瓊羽呆愣的望著紗帳,手里抱著軟枕,瑩潤的淚珠不?;洌浑p美眸縈繞著霧氣。
眼角、鼻尖、櫻唇無不是泛著粉紅,像是白玉雕琢出的瓷娃娃一般。
齊陌撩開紗帳,緩緩朝她伸手,俊逸的面龐不再如往日般冰冷,而是帶了無限的溫柔和暖意。
“別怕,過來。”
姜瓊羽哇的一聲哭出聲,美眸中盡是慌亂。
像是大海里浮萍終于著陸了一般,放下了滿身戒備,委屈萬分。
男人更是自責(zé),趕緊一把將人拉過來,擁入懷里,笨拙的輕拍女子嬌背,任由她抵在自己胸口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