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鈞其實(shí)是怕的,甚至怕的要死。
不過昏迷了一夜,他卻感覺像是被拋棄了幾百幾萬年。
睡夢之中,他記憶深處那些傷痛、美好,都一一重演。
唯一不變的是,他至始至終都是孤身一人,陪著他的,始終只有白術(shù)。
自打三歲那年,失去了皇祖母的庇佑,他就感受到了這個深宮的險惡。
淑妃膽小怯懦,愛他不假,可時刻都擔(dān)心惹昭帝不喜,而絲毫不敢親近照顧他。
昭帝雖看顧他這個兒子,但畢竟不能面面俱到。
從小到大,他不知明里暗里受了貴妃母子多少欺辱。
可他不能說,甚至...想說也沒人聽。
他自知是一個冷漠心硬的人,可卻不得不裝出一副溫順純善的模樣來,讓貴妃母子放松對他的警惕。
誰曾想過,他也不過十五歲而已。
外人只知曉他是皇帝唯二的皇子,母親無寵也貴為淑妃,只瞧得見他的風(fēng)光。
卻沒人知道,他能活下來,活到十五歲,步步維艱。
他醒來的時候,下意識就觸摸了自己的心臟,感受到它還在跳動,才真的松了一口氣。
又聽白術(shù)說他身患瘟疫,被隔開了,外頭禁軍把守,閑雜人等不能近身。
第一個從腦海中冒出來的想法就是他被軟禁了。
他還不想死,他還有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
步步為營,小心謹(jǐn)慎的走到今天,不是為了暴病而亡。
可他又怕,他根基淺薄,在京都尚能搏一搏,在蜀州只能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自己有心與攝政王聯(lián)手不假,可目前也只是自己有心,對方的意思卻全然不知。
這會子齊陌忽然庇護(hù)他,實(shí)在叫他難以信任。
只是他除了信任,也別無他法。
“六殿下無需多思,只管好好養(yǎng)病,你是大晉的皇子,將來是要輔佐皇上的江山,臣必定護(hù)你周全。”
男子清冷的聲音再度傳來。
裴鈞的手松了松,眸中忽的就顯出幾分了然。
“攝政王之恩,來日定當(dāng)相報?!?p> 這一回,少年終于不再逞強(qiáng),聲音中滿是疲累和虛弱。
屋外傳來沙沙的腳步聲,裴鈞身子一歪,靠在迎枕上,神情復(fù)雜。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有事的?!卑仔g(shù)十分不忍的安慰道。
他連著一日一夜未眠,滴水粒米未進(jìn),聲音也沙啞。
可他本是閹人,聲音該是偏細(xì)些的。如今聽來就顯得有幾分怪異。
裴鈞苦笑,“你瞧,不是我想掙,只是不掙,旁人也會想著叫我死,我生在皇家就注定了要成為孤家寡人?!?p> “殿下,那個位置上的人,從來都是孤家寡人!”
白術(shù)跪地叩首,掩住眸中的心疼。
他自小跟著裴鈞,主仆二人情意深重,他知曉裴鈞受了多少苦楚,所以才更想幫他得到那個位置。
高處不勝寒,若想登上去,勢必就會是孤家寡人。
想得到什么,就會失去什么,沒有那么多兩全其美的事。
“本殿知道了,你也下去歇歇,外間不是有軟榻么,好歹睡一會兒。”
裴鈞這會子冷靜了不少,聲音也平淡些許。
白術(shù)拱手,“奴才不累,奴才就在這兒守著殿下。”
“好了,你去睡一會兒,本殿有事自然叫你,如今本殿身邊也只有你了,若你染病,本殿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p> 裴鈞的語氣帶了一絲不容置疑。
他這般命令著,白術(shù)只好退下了,當(dāng)然也沒走遠(yuǎn),隨意喝了一些清粥,就在外間軟榻上和衣而眠。
另一邊,韶華宮中,貴妃正在發(fā)脾氣。
原是今日她與昭帝在御花園散心,遇見了慧嬪。
如今慧嬪懷著身孕,整個后宮里也算是顯眼了。
除去一貫得寵的貴妃和賢妃,約么就是這位慧嬪娘娘最得寵。
原本貴妃因著前些日子的事情被冷落了一陣子,現(xiàn)下才剛復(fù)寵,沒想到就被人劫走了。
更叫她生氣的是,慧嬪真真是一句話也沒多說,只是過來請了個安,昭帝就拋下自己同慧嬪走了。
入宮這么多年,自打裴鈺被立太子之后,她還是頭一回這般沒臉。
“慧嬪這個狐媚子!都已經(jīng)這般年紀(jì)了,莫不是真以為自己一只老蚌能懷珠不成!”
貴妃一雙鳳眸滿是怒火,拿起手邊的白瓷杯子就砸到了地上,瓷片碎裂開來,驚得丫鬟們連連后退。
“娘娘息怒,這慧嬪不過是一時得意罷了,這把年紀(jì)的人,懷上都屬不易,更何況生產(chǎn)更是難上加難,如今太子殿下明年就要選妃,哪怕慧嬪生出個金娃娃來,也半分威脅不到咱們殿下,如今娘娘剛重獲圣心,稍稍大度一二,也更叫皇上心悅不是?”
連翹嘆一口氣,軟聲上來勸著。
她是貴妃的陪嫁丫鬟,當(dāng)初貴妃入宮只能帶一個貼身伺候的,就從閨閣的四個大丫鬟里選了連翹。
可見連翹是個能說的上話的。
果然她來勸著,貴妃就聽進(jìn)去了一二。
瞧著貴妃面上怒色少了些許,連翹才松了一口氣。
這個節(jié)骨眼上,就怕貴妃拈酸吃醋的鬧,太子殿下私下里與她傳過話,讓勸著貴妃些,可見近些時候不大順。
俗話說花無百日紅,今年三月里,宮中桃花宴,貴妃還是位比皇后,寵冠后宮。
連番鬧了幾回,如今也需小心翼翼了。
偏是貴妃這些年順暢慣了的,脾氣也是見長。
幾次受挫,叫她亂了心神,沒有了半點(diǎn)往日的冷靜穩(wěn)重。
“你是不知,本宮這些時候總是焦心的很,賢妃以前恩寵不比本宮,如今卻有平分秋色之勢,那老六,還未娶妻又未入朝,皇上就交給他如此重任,還是與攝政王同去,難免他們二人就勾結(jié)在一起,如今鈺兒背后只有哥哥撐著,實(shí)在急需幾個文官在朝中為他說話?!?p> 貴妃素手扶額,嫣紅的蔻丹襯得指尖蔥白,一身華服更是貴重精美。
而此時配著一臉愁容,卻減了幾分美感。
往日昭帝喜歡貴妃,不僅僅是因?yàn)橘F妃救駕有功,更喜歡貴妃身上那股子英氣張揚(yáng),嫵媚又高傲。
而如今,貴妃身上就只見謀劃算計(jì)了。
反觀賢妃,自從入宮便一直閑適恬淡,多年未變,也是因著這份進(jìn)退得宜,所以昭帝才愈發(fā)寵愛她。
昭帝念舊不假,可念舊之人,念的是以前的人,以前的情。
若是這情如今還在,且變了樣子,那還會念嗎?
貴妃不懂,甚至她并不知道昭帝喜歡她什么,把這一切的恩寵都?xì)w功于救駕有功,所以她才變了而不自知。
連翹也想不到這些,也只是勸。
她畢竟是個丫鬟,有些事情就想的沒有主子們那般周全深遠(yuǎn)。
貴妃長嘆一口氣,垂眸掩住了那一抹狠厲之色。
皆言爹娘疼幼子,她不得不防。
箬箬吖
我還欠嗎?似乎是補(bǔ)全了吧,存稿也存的稀里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