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艾倫

　　內(nèi)城區(qū)，?？私?。

　　男人在陽臺上抽煙，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仰望星空了，今天難得有空。

　　西蒙·多諾萬，一個標準的北方人，身材修長，眼窩深邃，歲月讓這杯酒越釀越醇厚，可以想象到他年輕時的英俊。

　　“艾倫，你要去哪里？”

　　剛下班的艾倫并沒有回臥室，通常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窩在床上看書了，但今晚例外。

　　“爸爸，我跟朋友約好了要去吃夜宵?！卑瑐惻艿疥柵_，將煙斗從男人的手中搶走。

　　“早點回家，給你留燈。”

　　言語中滿是寵溺之情，凡是女兒想做的事情，他都會盡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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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在圣梅爾城正式進入秋季，偶爾有幾片闊葉從樹梢上落下。

　　一片泛紅的楓葉落到她的肩頭，艾倫捏著葉柄，像孩子擺弄玩具一樣，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好。

　　碎金路，城市最繁華的地方，隔著幾條街都能聞到葡萄酒的香氣。

　　喬伊坐在藤椅上，俯瞰街頭風光，他要等的人還有十分鐘才到。

　　一對對青年男女，要么討論詩歌，要么討論趣事，輕松的氛圍讓他淡忘不久前發(fā)生的不快。

　　一道靚麗的身影出現(xiàn)了，她正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么。

　　喬伊收起懷表，起身迎接。

　　“嗯……晚上好?！?p>　　他幻想過無數(shù)浪漫場面，腦中閃過無數(shù)電影橋段，比如：

　　“喜歡上你不在我的計劃之中，只是剛好發(fā)生的，所以很對不起。”

　　?“我思考了很久，結(jié)論是，我愛你?！?p>　　“贏到船票，坐上這艘船，是我一生最美好的事，它讓我能跟你相逢?！?p>　　……

　　然而，千言萬語最后只剩一句“嗯……晚上好”。

　　“晚上好，喬伊先生。”

　　說完，她掩嘴輕笑起來，動作華美又不輕浮。

　　“我…不知該你喜歡吃什么?！?p>　　喬伊將菜單遞過去，以此來掩飾內(nèi)心的局促不安。

　　“一份干煎鰨目魚、兩份蕎麥可麗餅、一瓶白葡萄酒，你帶夠錢了吧？”

　　艾倫俏皮的眨了眨眼，很難想象她是個醫(yī)生。端莊與活潑，在她身上得到完美展現(xiàn)，一點也不矛盾。

　　“當然，我……”

　　喬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詞匯量嚴重不足，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女孩看著喬伊身上的黑色禮服，揶揄道：“這身衣服是下午才買的嗎？很好看，不過太正式了?！?p>　　被老虎驅(qū)趕到懸崖邊的綿羊？

　　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女孩，總能讓喬伊臉紅，他迫切希望換個話題。

　　艾倫覺得眼前的男孩還帶著少年的稚氣，不像一個十六歲的青年。

　　“好了，不逗你了，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她撩了撩頭發(fā)，故意正襟危坐。

　　“一位長輩為我請了私人教師，大概率是不用去學校上課了。”

　　說起私人教師，喬伊還是挺期待的，畢竟他(或她)將成為自己的領(lǐng)路人。

　　“國立中學嗎？我以前也很討厭去上課，后來進了醫(yī)學院才發(fā)現(xiàn)它確實沒用?！?p>　　艾倫拿起刀叉熟練的切割鰨目魚，身體微微后傾，不愿粘上油污。

　　喬伊好奇她的年齡，又怕艾倫不愿意回答，索性繞了個彎子。

　　“你是醫(yī)學院畢業(yè)的嗎？那里的學制是幾年？我挺好奇的?！?p>　　“你是想問我多大了吧？”

　　艾倫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顯然識破了喬伊拙劣的話術(shù)。

　　“額，只是好奇而已，沒別的意思，話說我心理年齡挺大的?！?p>　　異界人能理解“心理年齡”這個詞匯嗎？想到這里，他趕緊補充道：“別看我年紀小，我內(nèi)心世界跟成年人差不多?！?p>　　女孩嗯了一聲，不再言語，低頭對付起桌上的美食。

　　“艾倫，我覺得生命是一份禮物，我不想浪費它。誰都不會知道下一手牌會是什么，要學會接受生活，要讓每一天都有所值?！?p>　　“所以，你答應我嗎？”

　　大概是不想失去她，喬伊握住了艾倫的手。

　　在最狼狽的時刻，艾倫陪伴在他的聲旁，陪自己曬太陽、看報紙……

　　“你不該更加誠懇一點嗎？比如買條項鏈或者戒指。”

　　葡萄酒的甜香讓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氣味，溫熱的感覺在兩人手心間傳遞。

　　“為了緣分，干杯?！?p>　　一個小時后，喬伊摟著微醺的艾倫從餐廳走出。

　　前世不相信緣分的他，第一次覺得該死的命運還挺眷顧自己。

　　前世不相信所謂氣質(zhì)的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女孩很有魅力。

　　“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

　　那樣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

　　才會在剎那之間，

　　只想與你一起到白頭?！?p>　　異鄉(xiāng)人唱著旁人聽不懂的曲子，坐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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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里，寒流護衛(wèi)隊可不好對付?！?p>　　“那兩只流竄的老鼠壞了我的計劃，但愿它們死在逃亡的路上。”

　　黑袍人端坐在鐘樓的頂端，跟他對話的是一本牛皮書，封面上的骷髏人宛若活物。

　　“再試探最后一次，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們必須得離開了，極北的哨兵？獵犬還差不多。”

　　它伸出晶瑩的骨爪，牛皮書無風自動，虛空中一個淺色胃囊開始蠕動。

　　午夜，鐘樓發(fā)出黎明前最后的鐘鳴，低沉的聲音在小巷之間游蕩，在房屋之間徘徊，久久不愿離去。

　　馬車駛?cè)胂镒?，很快濃霧籠罩了整片區(qū)域。

　　“喬伊，起風了？”

　　不知從哪里刮來的冷風，將半夢半醒的艾倫驚醒，馬蹄踏在青磚上的聲音，如同敲在心頭的鼓點，讓她幾近窒息。

　　“別睡了，抓住我的手?！?p>　　不同于惡貓的窺視，喬伊感覺一切可感知的事物都在扭曲、躍動，月光、樹木、影子、聲音、房屋輪廓……

　　“請問到哪里了？”

　　趕車人沒有回答，濃霧如同烏賊的觸手將他包裹，最終只留下空蕩蕩的座位。

　　“喬伊……”

　　艾倫同樣目睹了詭異的過程，靜謐的濃霧世界彌散著不祥之兆，心頭的不安撕咬著魂靈。

　　“別怕，你要你想，我就一直存在?！眴桃翑堊×怂?，藏于腰際的轉(zhuǎn)輪槍泛著銅色。

　　濃霧中，兩人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

　　噠噠噠……

　　馬蹄聲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