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地,黑鳥社。
唐已經(jīng)脫光了衣服,泡在綠色液體浸滿的浴缸里。
他看著自己的身體,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強度他甚至能夠徒手打死一只雄獅。
他在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參軍了,四十歲的時候軍隊里掀起了泛神革命的運動。他曾經(jīng)是工業(yè)革命的先驅(qū),固執(zhí)的反對派,但他卻被新興的泛神化運動率先擊垮,年輕人提倡新的泛神主義,主張接下來人類的命運將會走向泛神時代。他知道自己即將被時代淘汰,在他四十三歲的時候,那是他事業(yè)的巔峰,他遞交了自己的退伍申請。
上層同意了,但是要求他完成最后一項任務。
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任務,上層只是告訴他這是一項小小的人體器官維護實驗。那天他躺在手術(shù)臺上,平靜而又祥和。他想等這次任務完成,他會去往甲鐵城四十七層的油菜花田,他在那里買了一塊地。他打算當一個花農(nóng),生活中再也沒有荒這種令人恐懼的生物,也沒有軍隊里那些冷峻的面孔。他會在油菜花田里平靜地度過自己剩下的日子,為此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所有的工具,油菜花的種子,三個輪子的拖拉機還有一只黃色的獵犬。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時手術(shù)室外面有數(shù)十雙眼睛正在觀察著他,其中不乏那些主張泛神革命與他爭鋒相對的年輕人們。
唐參與的并不是一個小小的身體器官維護實驗,他被上層選中為人體荒神化計劃的一員。他原本是工業(yè)革命堅決的擁護者,泛神革命強烈的反對者,卻第一個被年輕的泛神革命推上手術(shù)臺,真是可笑。
他被醫(yī)生手里的一針麻醉劑弄得昏睡過去,他記得那時候的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他夢到自己坐在他親手耕耘的油菜花田里,那個世界像是被黃油涂裹一樣,到處都是油菜花的芬芳。他與自己的獵犬就安靜地坐在那,什么也不做。
唐確實很累了,他已經(jīng)與荒神戰(zhàn)斗了整整三十年。在這三十年里他似乎每晚都要受到那些巨大怪物的折磨,軍隊上這些年根本沒有配備應有素質(zhì)的心理醫(yī)生,或者說心理醫(yī)生在看到那樣如同神明的怪物也無法平靜下來。
大多數(shù)在役或者退役的士兵軍人們都或多或少有心理方面的疾病,即使人類目前與荒神的戰(zhàn)爭處于上風,即使他們已經(jīng)能夠戲稱水下為【神的農(nóng)田】,但人類從心底里還是敬畏這樣的生命。
泛神革命與其說是人類未來的時代發(fā)展,不如說是人類開始向荒神低下頭顱,他們愿意將自己的身體獻給神明,愿意成為神明行走在人間的化身,為了某些力量,他們甚至愿意成為呈蘊神力的器皿。
人類是極其貪婪的,他們認為自己足以駕馭這種神明才能擁有的力量。
手術(shù)結(jié)束了,唐的噩夢卻開始了。
作為第一批人體荒神化的人類,唐的體內(nèi)被植入了荒神的細胞,起初在被觀察的第一個星期內(nèi),唐似乎并沒有什么變化,甚至他身體的各項指數(shù)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fā)展。為此唐甚至還認為上層的身體器官維護實驗是相當成功的。
當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唐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變化。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情緒開始暴躁起來,他被關(guān)在一個用【馬氏鋼】鍛造的房間里,馬氏鋼是人造金屬,是人類目前所能制造的強度最高的金屬,其強度甚至能夠抵御【羽荒】金屬羽毛的攻擊。
但沒有人想到,唐只用了一拳就砸開了【馬氏鋼】鍛造的門,在甲鐵城九十二層的【國家實驗室】,他破壞了來拘捕他的十一架【提坦級】的重型機車,那些原本是在工廠里用來碾碎金屬的鋼鐵怪物,被唐一人就打翻在地。他在實驗室里一路橫沖直撞,根本不像是人該有的姿態(tài),那時的他就像是從地獄深處跑出的魔神,瘋狂地破壞著眼前的一切。當他最后就要沖出【國家實驗室】的大門,他幾乎已經(jīng)撕碎了數(shù)十名擁有【機械外骨骼】的軍人們的身體。直到最后,他精疲力盡,被一只赤紅金屬的手臂攥住了身子,才安靜了下來。那時的唐眼角留著淚水,他已經(jīng)預感了自己的死期。
【國家實驗室】幾乎被毀去了三分之一,看著一地的狼藉和廢墟,站在外面的實驗人員這才感到害怕,他們似乎制造出了一只不可控制的怪物。
唐的四肢被釘死在巨大的十字架上,這里是甲鐵城七十三層的【異端審判局】,坐在高位上的有數(shù)位年邁的老人,他們正在商討關(guān)于唐的處置意見。
這次人體荒神化實驗宣告失敗了,因為人的意志不足以控制荒神體內(nèi)暴烈的因子,他們只能被荒神的力量所吞噬,能夠短暫爆發(fā)出堪比神明的力量,但最終會迅速衰老而死亡。但即使這樣,泛神革命也未被放棄,只是被暫時推遲,在那次計劃中所有的錯誤被歸結(jié)于人類技術(shù)手段尚未成熟,唐參加這次實驗是他自己的選擇,并未有任何人強迫他。
他最后在十字架上吞服了一種藥物,這種藥物對于人類的身體沒有任何反應,但對于荒神而言卻是一種劇毒。沒人知道他會發(fā)生什么,也許能夠僥幸活下去,也許就這樣死掉。那些年邁的老人站在高高的審判臺上,他們對于這件事并沒有過多的談論,在短短的數(shù)分鐘之類,他們就宣判了唐的罪名。
“國家軍隊少將威廉姆斯·唐尼,以危害國家安全罪,背棄人類軀殼罪,從事禁止性生物實驗罪,判以【鳥刑】!”審判臺的中央,坐著一位鷹鉤鼻的老人,他的那雙眼睛緊緊盯著十字架上的唐,斬釘截鐵地宣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