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華年鳳錦心一路飛馳回了帳子。
隨行的太醫(yī)早就被左山拉倒了帳前等候，上官華年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藥箱，揮手就讓他下去了，也不許別人踏進帳子一步。
左山等人從未見過自家王爺這般怒極到渾身冒著寒氣的地步，都面面相覷，退到了一邊，連大氣都不敢喘。
將懷中人安置在榻上，便親自半跪在榻前，鞋襪褪去，纖細的腳踝已經(jīng)腫起了一個大包，雪白的肌膚上透紅如血染，猶可見青紫淤痕，想來是跌倒時被石塊硌到所致。
“忍一下，可能會有些疼?！?p> 他眉頭緊鎖，本就冷峻的一張臉更沉三分，自藥箱中取出一個瓷罐，里頭是極好的活血藥膏，麝香之氣極濃，一聞就是極好的當(dāng)門子。
他執(zhí)著玉勺舀了一些極輕地涂抹在她的傷處，復(fù)又將手搓熱，覆了上去，大力的搓了起來。
鉆心的疼痛襲來，饒是早有心理準(zhǔn)備，鳳錦心也疼得一陣陣吸氣。
他輕緩了動作，眸里的心疼更甚：“可是弄疼你了?！?p> 盡管他語氣平緩，動作也十分輕柔，但緊抿的嘴唇，繃緊的下顎角，以及微蹙的眉心，無一不再提醒自己他此時的盛怒。
這幅隱忍的樣子落在她的眼里只覺得如芒刺在背，倒寧愿他將火氣發(fā)散出來，也好過這般無聲的譴責(zé)。
鳳錦心眉眼低垂，像是做錯了事極愧疚的樣子，那阿儂軟語更小心了三分：“對不起?！?p> 他動作一頓，猛地抬眸看她，似是要發(fā)怒的樣子，不知是不是傷處太疼的緣故，鳳錦心突然瑟縮了一下，微微閉上了眼睛，等待著狂風(fēng)暴雨般的怒斥落下。
沒想到他只是這么看了自己一眼，復(fù)又垂下了眼簾，手上的力道也愈發(fā)輕柔，半晌才淡淡道：“為什么收回掌力？”
鳳錦心小心翼翼道：“我聽見你來的腳步聲了，有你在，我定是安然無恙的，又何必暴露我會武功的事情?！?p> 上官華年停了手上的動作，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急急道：“若我慢了一步，若我出手有一點偏差，若是那人的武功在我之上，若——”
鳳錦心連忙應(yīng)道：“不會的，我相信你，你一定不會讓我出事的?！?p> 不知是不是得知她這般信任自己，竟愿意將全部的性命都交托自己的緣故，上官華年心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平緩了呼吸，方才抓住她的手，交疊著放在自己的雙掌間握緊，對上她絕美的鳳眸，認真道：“心兒，我固然想讓那些惡事做盡的人付出代價，但這一切都不足以與你的安危相提并論，你懂嗎？”
鳳錦心眸光盈盈，低頭湊近他緩緩道：“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我們說好的，不離不棄，你相信我。”
上官華年起身將她拉進懷中，微潤的俊臉埋進她的頸窩，呢喃道：“心兒，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若是你再有什么萬一，我或許再也沒有勇氣重來一次，而我，也斷然不會在沒有你的世上茍活?！?p> 鳳錦心聽他這么說，終于鼓起勇氣問出了在心頭盤繞許久的那個問題：“所以，確實是你，我明明已經(jīng)墜亡，卻能重生回到過去，都是你的原因是嗎？”
上官華年憶起那時的情景，酸澀不已，啞著聲音道：“南國秘寶璇璣，可顛覆日月，變換時空?！?p> 她心中百感交集，抽身離開，素白纖細的手掌捧著他的臉：“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是嗎？”
他如寒潭般幽深的眸中滿是深情：“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p> 淚意涌上眸子，他一定吃了很多苦頭，才能將時空扭轉(zhuǎn)。
她一字一頓地問道：“所以，代價是什么？”
他勾了一下嘴角，努力做出稀松平常的樣子，不忍讓她難過：“是我的命，這交疊的十年歲月，如同一盤巨大的棋盤，我們都已是棋盤上的棋子，若我們贏了，便能改變結(jié)局。”
竟然是他的命，她緊張的連掌心都沁出了冷汗：“那若是輸了呢?”
他低頭苦澀一笑：“那便依舊是之前的結(jié)局，無非是賠上我這條命罷了，前世的你已不在，我這條命，亦沒有存在的必要?！?p> 見她眉頭緊鎖，淚流滿面，又柔聲道：“你放心，前世我啟動璇璣秘寶之時，上官朗，司徒晏，孫家，都已經(jīng)被我麾下大軍屠盡，我亦寫好遺書，將我的全部兵馬和暗處的勢力都交托給了趙家，他們自會扶持明君繼位，橫豎這天下，亂不了?！?p> 她滿心苦澀，啞著聲音問道：“這棋局，何為贏？何為輸？”
他笑著拂開她額前的碎發(fā)：“此生心兒若是愛我，便是贏，心兒若是不愛我，便是輸?！?p> 她卻以為他在開玩笑，嗔怪道：“你胡說，哪有這樣的賭局的?！?p> “絕無半句虛言?！彼χH吻她的耳垂，又呢喃道：“你可會舍得讓我輸？”
“我自然不會讓你輸?shù)摹！睅е且舻陌z軟語傳入耳中。
他忽然覺得所有的苦難都是值得的，繾綣一笑，俯身去親吻她的朱唇，未及觸碰到，就被她反手擋開。
方才還感動的一塌糊涂的小姑娘突然兇巴巴起來：“等等，既然你前世就心儀與我，為何卻讓我嫁給那個狼子野心的亂臣賊子?！?p> 他沒想到她變臉比翻書還快，委屈巴巴道：“是你自己喜歡上他的......”
氣鼓鼓的小姑娘卻不接受這個說法：“我喜歡他，你就由著我喜歡他？嫁給他？你不該將我搶回去？”
他只好可憐兮兮的解釋：“我班師回朝之時你已決心嫁給他，我見你對他癡心一片，怎么忍心破壞你的婚事?！?p> “你還說！”
他私心覺得她生氣的樣子也可愛極了，這般鮮活，終于不是那副若即若離，疏冷克制的王妃，反而像是當(dāng)初那個有血有肉，靈動愛嬌的小姑娘。
“好了，我不說了，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了，便是你變心了，我也要將你搶回去，將你與我關(guān)在一處，這輩子都讓你只能看見我一個人，也只能愛我一個人?！?p> 鳳錦心這才笑逐顏開，嬌嗔道：“這還差不多?！?p> 又伸手去抱他，將臉埋在他的胸膛，心中一半甜蜜一半心酸，想不通當(dāng)初自己是如何將這唾手可得的幸福生生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