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用大小不一的石頭塊壘起的老屋前,長著好些寸高的荒草。
地上很多長著苔蘚的石頭堆,隨便翻起一塊,里面就有好多西瓜蟲。
把西瓜蟲用手捏起,它就會在手里縮起身子,成為一個小球詐死,過了一會兒,察覺沒有危險便會舒展身體,又悠閑自在的爬走了,多么伶俐的小蟲子。
旁邊有一個老舊的灶臺,也就是地鍋,用泥土混合爐灰,灶臺上還有些許能認出的手指印,那是誰的?
里面殘存著些許灶灰,好久沒人用過它做過飯了。
地鍋的旁邊還有一個破爛的木凳,那是姥姥經(jīng)常做飯燒火用的。對了!姥姥去哪里了?
芽兒腳上還穿著姥姥從垃圾箱里拾來的一雙灰色球鞋,不住的走動繞圈張望,手放在嘴邊急切地叫:“姥姥,姥姥!”
忽然,姥姥不知從哪里輕輕地說了一聲“芽兒,餓了嗎?飯做好了?!眮聿患八妓?,芽兒就急忙跑了上去……
“嘩嘩嘩”雨在窗外也隨即傾盆而下,正在午睡的芽兒猛的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心神恍惚的呆坐著,又做夢了,跟真的一般。
突然心頭一緊,一股酸楚涌上心頭,姥姥不在了,已經(jīng)不在了,今天是清明節(jié),姥姥回來看芽兒了。
頓時心底五味雜陳。拿了茶杯,倒了半杯水,望著窗外,稀稀拉拉幾個人,打著傘,前前后后的行走著。
此時此景無不透露著她內(nèi)心的孤寒。
芽兒的兩行眼淚竟自顧自地流了下來,滴在了睡衣上,沒顧及要去擦,繼續(xù)望著窗外發(fā)愣,想著現(xiàn)在和以前的種種,心底就更不是滋味了。
還記得五年前姥姥走后的有一年,落在芽兒窗前久久不去的麻雀,也不叫,也不動,頭一歪,像在細細看清楚芽兒,感覺再也不會見似的,過了好久,才飛走。
幸而芽兒手機里還有姥姥生前的照片和錄音,還有收拾遺物時留下的一個銀手鐲。不管搬去哪里,這個手鐲一直被芽兒放在自己最不會遺忘的地方,也是最不容易翻到的地方。
盡管可以去翻看,但是不敢去看,不敢去打開,真的是不敢,一看,苦澀、回憶、感念會像一條河一樣,把芽兒淹沒在其中,且難以自拔。
毫無疑問,那是芽兒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脆弱到像紙片點火就燃盡,像煙火轉(zhuǎn)瞬即逝……
吳小燕是芽兒的發(fā)小,不管是學習上還是工作上,吳小燕幫助她最多。
有一年國慶,芽兒邀請吳小燕去自己家吃飯,做了幾個菜,喝了幾罐啤酒,正好吳小燕最近也沒什么旅游計劃,就決定跟芽兒在一起過節(jié)了。
當晚兩個好友吃吃喝喝,聊聊人生,聊著聊著,兩個人皆有些醉意。
吳小燕開口道:“你怎么過年不回家?”
芽兒嘴角漏出不經(jīng)意的苦笑道:“你猜嘍!”
吳小燕輕笑道:“每次都讓我猜,我又不是神仙!難道你爸媽把你掃地出門了?哈哈哈……”
芽兒微醉,借著酒勁道:“去你的,你,你胡說八道,他們才不會、才不會管,管我……”隨即,又神情恍惚的悶了一大口酒。
吳小燕笑了笑,自己迷迷糊糊的就找了張床躺下,二話不說就睡了。
芽兒呢?則坐到了沙發(fā)上,依稀想起了她五歲時,姥姥拉著她的手去找已經(jīng)離婚的父親要生活費。
父親是賣饅頭的,天不亮就要起來和面,做面。
尤其記得,去要錢的時候是個清晨五點多,下著大雨的壞天氣。
姥姥布滿手紋的手拉著五歲多的自己,一老一小穿過一條條黑漆漆的馬路、胡同。
路上安靜的只聽到了汽車鳴笛聲,自己和姥姥的腳步聲,還有下雨聲。
自己還跟姥姥說自己害怕,要姥姥抱抱,姥姥那個時候年紀大了,自然是抱不動,只能緊緊拉住芽兒的小手,雨傘盡量的往芽兒這邊靠,雨水把姥姥她自己的衣服都打濕了,也好像毫無察覺似的。
那個時候芽兒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干嘛,還是后來漸漸長大了才知道。
到了地方,誰曾想,父親竟躲在鐵門里面,姥姥叫了幾遍,拍打著鐵門,聲音巨響,有個女人遲遲才開門,說父親不在,姥姥不信,要沖進去一探究竟,雙方理論了起來,爭吵著要動手。
自己就大哭起來,到最后真的進去了,父親依舊是躲在里面的小門里不肯出,連面都不肯一見,不管小的在哭,老的在叫,沒辦法,姥姥帶著自己最后空手回去。
后來才知道,那個女人就是自己的父親的相好。
二十多年來,要說芽兒叫過幾句爸爸,應(yīng)該是十個手指頭都數(shù)得過來吧。
爸爸這個詞匯,對芽兒來說,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稱呼,熟悉的又是這個男人和她的確是血親關(guān)系。
小時候剛上小學,這個男人偷偷的去看過她。給她買了夾了牛肉的燒餅,看著吃的津津有味的她,說道:“不要跟你姥姥說我來看過你了?!?p> 隱瞞,撒謊,詆毀,謾罵,在她兒時的記憶里跟放電影似的,不停播放著。
芽兒心疼姥姥姥爺,自從離婚后,芽兒被法院判給了父親,但是父親家是農(nóng)村,且他沒有做父親的責任。
姥姥姥爺怕芽兒跟著這個男人沒有出路,不顧四個舅舅舅媽和鄰居親友的反對,硬是把芽兒留在了自己身邊,從一出生就一直照顧著,一養(yǎng)就是十八年。
要問芽兒這輩子最恨誰,他,是他,討厭他,憎惡他。
剛上學前班,別的小朋友都有人接,芽兒剛上學,自己就學會了往返家和學校,一趟要走半個小時的路程?。?p> 那時她才五歲!
生病時,他在哪里!
上學時,他在哪里!
姥爺走的時候他在哪里!
自己和母親姥姥相依為命時,他在哪里!
惡心?。?!
在她心里,姥姥姥爺才是她的“爸爸媽媽”,給予她愛和幸福最多的人。
老一輩怎么說來著?對,“生恩不及養(yǎng)恩重。”
這個男人也沒生,也沒養(yǎng),是不是很可惡,最起碼芽兒的心里是這么認為的,一直以來,從未變過。
芽兒想到這,拿起一瓶沒喝完的啤酒,一飲而盡,兩行淚落下,自己也隨著淚倒在了沙發(fā)上。
長晴兒
歡迎各位讀者、編輯大大提寶貴意見,會一直不斷精進自己的作品,希望您投上一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