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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沙海待花開

第二十二章 催婚

夜空沙海待花開 蘇如靜 3756 2020-05-06 17:04:09

  如果可以,楊明月想要逃離,遠(yuǎn)離自己的家,遠(yuǎn)離工作崗位,遠(yuǎn)離一切認(rèn)識的人,去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楊明月感覺自己每天都很疲憊,心里很累,身體也很累。

  而且,楊明月越來越覺得自己任何地方都不如別人。周圍所有人都比自己強。馨寧姐的對象是正式的事業(yè)編,公公是退休教師。袁哥的爸爸是正式教師。宋心語更是住在別墅里,百合花一般的人物。

  而自己呢?生在污泥之中,長在黑暗的夜空里,心中如沙漠般毫無生機。如何能與他人相比。

  結(jié)婚的意義對于明月來說和任何人都不一樣。那個時候的楊明月認(rèn)為結(jié)婚會讓她逃離自己的原生家庭,去到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過一段全新的生活。

  雖然和蘇方澤談了有一段時間了,對于蘇方澤的人品、性格,楊明月自是無可挑剔。但是,蘇方澤的工作性質(zhì)導(dǎo)致結(jié)婚后只能過兩地分居的日子,對于這一點,楊明月心里非常抵觸。

  關(guān)于結(jié)婚,楊明月可以不要求家境,但是,兩個人能夠共同生活這是最基本的。

  午夜夢回時,楊明月常常想,難道那么努力、那么刻苦的自己連找一個可以共同生活的結(jié)婚對象的資格也沒有嗎?

  宋心語上的是三本大學(xué),一年學(xué)費兩萬多,四年大學(xué)花了家里三十多萬,大學(xué)四年的時間全用來旅游了。

  蘇芳菲從小在班里考倒數(shù),中考只考了二百多分,每天早上都撅著屁股睡覺,一直睡到上學(xué)快要遲到的時候才起床。

  而明月為每一次考試費勁心力,恨不得徹夜難眠,到頭來,明月得到的還不如她們的一個零頭。

  憑什么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幸福,而明月只能眼巴巴的望著幸福離自己那么遠(yuǎn),自己卻無力靠近。

  就這么恍恍惚惚臨近期末了。到了小學(xué)老師最難捱的日子了。楊明月每天和孩子們斗智斗勇,忙的不亦樂乎。

  快放學(xué)的時間,蘇方澤再次邀請楊明月下班后去他家吃飯。

  再次來到那熟悉的大胡同藍(lán)大門,楊明月覺得仿佛有些變化,感覺和往常不太一樣。

  是腳下。以前只有一條磚路,連接兩邊的院子,而且新院那邊地基高,老院這邊矮,磚路的兩旁疊出一個個小菜畦,種滿了常見的瓜果蔬菜,香椿樹,花椒樹。

  走在長長的院子里,給人一種“曲徑通幽處”的感覺。

  現(xiàn)在,整個院子全部被抬高了,香椿樹、花椒樹不見了,小菜畦不見了,地上全部鋪上了嶄新的紅磚,整個院子又干凈又敞亮。

  走進屋門,楊明月聞到了一陣土腥味。楊明月抬頭一看,土墻整體暴露了出來,以前掛在墻上的白泥子被菜刀一刀一刀的剁了下去,深深的刀痕滿墻可見。

  “來了啊,明月,快進來坐?!碧K方澤媽媽看見明月,臉上笑開了花。

  “我這是打算頭你和方澤結(jié)婚前好好刮個瓷,墻上帶著白泥子,容易掛不住,這才把墻上的泥子剁掉,是不是聞著有種土腥味啊?!碧K方澤媽媽坐在里屋的沙發(fā)上慢條斯理的說。

  “結(jié)婚?哈哈,現(xiàn)在談結(jié)婚不有點早嗎?我和方澤才認(rèn)識了不到兩個月呢?!泵髟掠悬c抵觸這個話題。

  “認(rèn)識時間長短有那么重要嗎?你芳菲姐和你芳菲姐夫認(rèn)識時間也不長,過得這不也挺好的嗎?認(rèn)識時間長的也不一定能過好?!碧K方澤媽媽抬著臉,翹著腿,耐心的對坐在炕上的明月說。

  那可不唄,楊明月想,你家蘇芳菲一個初中畢業(yè)的幼師,機緣巧合成了事業(yè)編,能找到驀尋姐夫這樣家庭條件好的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的帥哥,還用在乎認(rèn)識的時間長短?

  其實,楊明月也覺得自己這么推脫下去沒有什么意思,畢竟,蘇方澤的性格脾氣擺在那里,家風(fēng)禮法也擺在那里,自是無可挑剔。自己不滿意的地方是他不能回家的工作,還有拮據(jù)的經(jīng)濟,而這些不是自己一再推脫下去就能改變的。

  楊明月看著滿墻深淺不一的刀痕,這個母親是怎樣一刀一刀的砍出整個墻面來的,再看看蘇方澤媽媽那充滿耐心的微笑,楊明月可以想見這位母親為子女的婚事殫精竭慮。

  楊明月聽說,當(dāng)初蘇芳菲生下小靜姝,靜姝爺爺是場面人,在XH縣又是個小有名氣之人,不管孩子是過十二日,還是滿月,還是剪頭發(fā),過周歲,都要大操大辦。

  對于農(nóng)村人來說,參加這樣的宴會就是一頭子大事,收拾頭收拾腳不算,還得叫上親戚朋友滿院的人,越多越好,這些人員的聚齊,來往的車輛的安排,席面上絞盡腦汁的應(yīng)答,操碎了心。

  但是,就是眼前的這位母親,每次都是把事情辦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體體面面。

  連靜姝用鼻孔看人的奶奶都說:“人們都說,雖然芳菲的媽媽是農(nóng)村人,但是氣派不輸城里人,你看看靜姝生日的時候,一樓到三樓的樓道都擠滿了,樓下還有沒進屋的呢,來了之后那個和氣,那個素質(zhì)高。”

  一個農(nóng)村人,沒有權(quán)勢,沒有金錢,能這么一呼百應(yīng),應(yīng)該是有真本事的。

  蘇方澤以前也對明月說,當(dāng)時靜姝過滿月的時候,他還沒有買車,前一天晚上,當(dāng)時他叔也沒有說到時候開車來家里幫著接人,表哥們也沒說回來接人,他媽當(dāng)時都急哭了,畢竟這么多人第二天要從家里出發(fā)去縣城。

  急忙中,他媽找了好多出租車,但是大家坐出租車去終究不是那么回事,畢竟顯得不和諧,幸虧第二天,表哥們,叔們都把車開來了。

  這個母親的一番操勞,使得蘇芳菲在嫁得高門之后在婆家有面子,逐漸被認(rèn)可。

  如今,這個精明的母親正坐在自己面前,楊明月知道,她正在為自己的兒子籌劃。

  楊明月羨慕蘇方澤和蘇芳菲,如果自己也有一個這樣事事都為自己考慮的母親多好啊。

  她的那個并不優(yōu)秀的兒子有一份低品質(zhì)的工作,家庭條件一般,但是她為兒子籌謀娶一個有體面工作的媳婦。

  恰好,楊明月生性自卑,又不善于反抗,只知道逆來順受,不知不覺間,楊明月覺得,或許無論自己心里如何抗拒,這刀痕滿滿的土墻之下,這間雖然溫暖但也略顯簡陋的土房就是自己的歸宿了。

  在土屋的土腥味中吃了個簡單的飯,然后蘇方澤的媽媽就領(lǐng)著明月去看新房。

  走在院子里的時候,明月的媽媽指著地面說:看,方澤爸爸把地面也收拾了,都是從地里拉來的好土,磚也是買的新燒的紅磚。

  走進新房,屋里刮瓷的架子,堆得到處都是。明晃晃的潔白墻面,燈光之下熠熠反光。

  蘇方澤的爸爸正在屋里收拾不用的廢棄腳料。

  這個所謂的新房很大,也很冷。

  蘇方澤的媽媽拉著明月的手在各個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這間屋子里有炕,你們冬天住?!?p>  又說:“這間屋子里有床,你們夏天住。”

  “這間給你們收拾出來,你們放雜七雜八的用?!?p>  “這間里的大衣柜是我的,是在沒有地方放了,在你這個屋里放著吧?!?p>  “這個屋里的都是以前種的棉花,都是白棉花,做個被子、褥子再好沒有了,放在我那土屋容易被老鼠咬了,暫時先放到你這里吧?!?p>  楊明月看過一邊,總結(jié)了一下,所謂這個帶走廊的新房,不過是走廊的陽面四間,分別是廚房,炕屋,客廳,床屋。走廊對面的陰面四個小小的雜物間,一間放著棉花,一間放著大衣柜,一間是洗刷間,一間是空的。

  楊明月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房子華而不實,放上寬闊走廊和這么多少的雜物間之后,住的地方不過只有兩間,還都是小小的。

  整個房子除了那個走廊的入口處包上了紅邊,收拾了一下,別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裝修,僅僅刮了個瓷。

  舊式的房門,舊式的洗漱間,里面還鑲著一個又占空間又落伍的洗澡盆,屋里僅有的幾件家具也是老舊的。

  但是蘇方澤的媽媽的關(guān)注點不在這里,她轉(zhuǎn)了一遍,直撇嘴,因為她發(fā)現(xiàn)刮瓷的時候,門框上沾了好多白點。

  蘇方澤的媽媽找來了一個舊被罩,叫大家一起幫忙擦門框,說干了就不好擦了。

  明月看到大家都在熱火朝天的忙活,就也撕了一塊被單,開始幫忙。

  “明月你別插手了,這個一會就干完啊?!碧K方澤的爸爸停下手里的活,對明月擺手說。

  楊明月知道,蘇方澤的爸爸肯定是覺得,楊明月作為還沒有過門的兒媳婦,讓人家干這么臟的活,有點不好意思,于心不忍。

  其實,楊明月也不是特別想干,但是看到大家都在那里忙著,自己一個人傻站著,也不是那么回事。就跟著擦了起來。

  “明月在家里沒干過這種活吧?!碧K方澤爸爸不好意思的笑著問。

  “哈哈,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念書,家里的活干的少點?!睏蠲髟驴嘈?。

  只要被外人問到家里的事情,楊明月就感覺自己后背發(fā)涼,心里不是滋味。

  擦完門框,回到土屋,大家在里間屋里圍著小桌子坐了下來,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明月,你回家和你爸爸媽媽商量一下,表達一下我們這邊的意思,我們也是覺得你在學(xué)校住著太艱苦了,我們希望你們過了年就結(jié)婚,等你結(jié)了婚,在家里住怎么著也比學(xué)校里強吧?!碧K方澤媽媽依舊是微笑著充滿耐心的說。

  “嗯嗯?!睏蠲髟滦睦飸汛е话侔耸畟€不滿意,違心的答應(yīng)了。

  多年以后,楊明月覺得自己進入這樣一個婚姻的泥潭之中有兩個原因:一個是精明的婆婆,另一個就是當(dāng)時懦弱的自己。

  回小馬小學(xué)的路上,蘇方澤的黑色科魯茲里。

  “你覺得我們過了年結(jié)婚是不是有點太快了?!睏蠲髟聠柼K方澤。

  “你想什么時候結(jié)婚呢?”蘇方澤問。

  “我們才認(rèn)識兩個多月,明年十月一結(jié)婚還不夠早嗎?”明月淡淡的說。

  “有區(qū)別嗎?過了年也是結(jié),十月一也是結(jié)。”蘇方澤停下車,微笑著看著明月。

  “明月,不想結(jié)婚,還有別的原因嗎?”

  被蘇方澤這么一問,明月心里犯嘀咕,但是她沒法和蘇方澤把問題往明面上說,畢竟很多問題是他無力改變的。

  “這個原因還不夠嗎?”明月無力的反問。

  “好的,明月,你別著急,更別生氣,他們催著結(jié)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你考慮,這個問題交給我,我回家再和他們商量一下。好嗎?”蘇方澤看著明月,認(rèn)真的說。

  蘇方澤的真誠,穩(wěn)重,禮貌,是他最大的魅力,楊明月無法與蘇方澤眼神對視。

  蘇方澤是一個幸福家庭長大的純凈男孩,而自己是污泥中長大的雜草。論家庭來說,自己不配挑三揀四,更配不上蘇方澤。

  但是這么多年刻苦的求學(xué)生涯使得自己有了在編教師這樣一個鍍金的身份,楊明月心里也有小小的野心,夢想著渴望著,一把抓住幸福,去過自己渴望的生活。

  楊明月覺得心里很累,抬頭看看車外,陰沉沉,黑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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