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垣縣東郊十里,穿過這片密林就能望見東垣驛了。
天色已暗,密林入口處八騎一字排開,馬上全是黑衣大漢,手執(zhí)寧晷最常見的制式長刀。這種刀外形類似于邊軍制式刀,又與塞外民族的彎刀有點像,弧度更大,刀身更窄。
八騎中一人驅(qū)馬上前,“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p> 衛(wèi)朝宗把馬車門打開一條縫,正好聽到那句熟悉的劫道民謠,KAO!能不能有點創(chuàng)意?
他身前鳳東籬盤膝而坐,看不到表情。
雄鎮(zhèn)惡一人一騎立于馬車前,大聲喝道:“老夫還要趕路,沒空和你們啰嗦,一起來!”
八人面面相覷,想不到一個頭發(fā)胡子都白了的干瘦老頭竟然也這么囂張,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內(nèi)。
當先一人扭頭和同伴笑道:“有誰賭一鋪?賭老子幾刀砍死這吹牛不帶刀的老兒?”
身后的黑人大漢們哄然大笑,立馬有人接招。
“五兩銀子,一刀?!?p> “十兩,三刀?!?p> “十兩,五刀?!?p> 當先黑衣漢子喝了聲“好!看我的。老兒,這里景色不錯,埋在這里不吃虧。給個面子,讓我賺……”邊說邊抽刀策騎沖過來。
“嘭!”黑衣漢子話沒說完,整個人飛上半空,然后死豬一般跌在地上。
雄鎮(zhèn)惡沒事人似的收回右拳。
剩余的七個黑衣大漢驚得目瞪口呆,對方怎么出的手,他們都沒看清楚,同伴就躺倒地上了。
突然一人大聲道:“一起上,剁了他,當心他下黑手!”
衛(wèi)朝宗震驚之余,暗呼:老頭霸氣??!
果真是蟊賊,幾個照面,七個黑衣大漢全倒到了地上,沒一個還剩下半口氣。
衛(wèi)朝宗的眼睛瞪得比黑衣漢子的眼睛還要大,活不瞑目!老頭戰(zhàn)力太恐怖了,難怪單槍匹馬替天下第一名妓保鏢!
這幾個人是蕭長焱派來的嗎?要是的話那也太低級了,侮辱人嗎?
車內(nèi)薛第一主仆完全不理會外面的動靜,對雄老頭表現(xiàn)得極為有信心。
雄鎮(zhèn)惡連死人也嫌棄,一臉輕鄙之色,回頭道:“鳳老兒是不是算錯了?這樣的小角色……”
異變突起!
破空聲驟響,一支勁箭快如閃電激射而至,時機掌握得極為精準,在雄鎮(zhèn)惡回頭的剎那,已到了他的身后。
鳳東籬眉頭略皺。
雄鎮(zhèn)惡是二品上的武夫,靈覺異乎常人,無需鳳東籬提醒,倏而轉(zhuǎn)身,一拳轟在勁箭上。
氣勁交擊竟如金鐵聲,勁箭在他身前數(shù)尺處爆為齏粉,坐在馬上的老頭身子晃了一晃。
“呲!”第二支勁箭又至。
雄鎮(zhèn)惡冷哼一聲,又是一拳轟出。
就在他一拳轟出的同時,寒光乍現(xiàn),一道奪目的寒光從林子旁一株大樹上居高臨下標射而來。
拳風和勁箭在半空中激遇,爆起一聲脆響。
寒光已到了雄鎮(zhèn)惡頭頂,只聽他“咄”的一聲,從馬背上彈起,迎向偷襲之人。
光芒忽止,雄鎮(zhèn)惡踉蹌后退數(shù)步,到了馬車一側(cè)。
偷襲之人黑巾蒙面,站在三丈外,手中長劍的劍尖遙指雄老頭。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了,衛(wèi)朝宗腦子眼睛都跟不上,只張大嘴巴看著蒙面劍手。
雄老頭緩緩?fù)说今R車后,口中輕喝道:“不止一人,硬茬子。”說時伸手在車廂上一拍,一桿通體黝黑的鐵槍從車頂彈了出來。
衛(wèi)朝宗回過神來,這才像是蕭長焱的手筆,剛才那些人也太渣了,原來是炮灰。在昊陽內(nèi)教坊黑衣人就試過雄老頭的實力,不至于蠢到只派八個低手來送死。
雄老頭提槍上前,站在馬車前,與黑衣劍手的距離拉至兩丈?!袄戏蛞呀?jīng)快兩年沒有拿起這桿長旌了。放冷箭的,既然來了,就別藏頭尾了?!?p> 林內(nèi)傳出一把陰惻惻的男聲,“老東西放寬心,你既已接了我兩箭,我不會再伺候你,看看馬車里的人是否也有赤手接箭的本事?”那人聲音聽起來忽遠忽近,飄忽不定。
雄鎮(zhèn)惡須發(fā)飄張,頓時感到有些棘手,他不怕明刀明槍的來,林子中的那人故意移動身形,顯示出極為高明的身法,箭術(shù)比身法更高明,放出的箭充滿氣勁,一但動起手來防不勝防。
林中那人故意隱身,挑明射馬車里的人,無形中給雄鎮(zhèn)惡帶來巨大的壓力。
衛(wèi)朝宗縮了縮脖子,罵了一聲“卑鄙”。
雄鎮(zhèn)惡冷聲道:“既然見不得光,就繼續(xù)當你娘的老鼠吧,你要放箭盡管放?!闭f完手中長旌槍一橫。
自馬車停下后,鳳東籬一聲沒吭,衛(wèi)朝宗擔心這位鳳儀書院的六先生是個嘴炮,滿腹經(jīng)綸神機妙又怎么樣?算碰到玩刀子也只能任人痛毆。
“先生,你卜個卦算一算唄,這一關(guān)咱們能過得去嗎?”
鳳東籬啥表情他看不到,只聽他淡然道:“生死由命,你不是想溜吧?”
我是這樣的人嗎?再說殺手因我而起,車上還有個天下男人都想玩兩把的薛第一……“不是,小子的意思是萬一雄老爺子打不過,咱們得準備預(yù)案,避其鋒芒暫時撤退,也算是一個選項吧?”
鳳東籬暗嘆,這就是命吶,怎么看看上這么不要臉個家伙,把想溜都能說得如此清新脫俗?!坝械览?,要不你問一問薛濤那丫頭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走?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先避一避。”
衛(wèi)朝宗驚道:“師傅你開玩笑的吧?”
鳳東籬淡淡道:“彼此彼此?!?p> 馬車前,雄鎮(zhèn)惡已經(jīng)和蒙面劍手動起手了。天色昏暗,兩匹拉車的大馬又擋住了視線,衛(wèi)朝宗完全看不到兩人動手的情況,只聽到密集的金鐵交擊聲。
老神棍還能開玩笑,說明情況不是很嚴重,至少有后手吧,大不了……逃唄。再說自己又沒有早夭之相,怕什么!衛(wèi)朝宗心中大定,回頭看了一眼薛第一,剛才老神棍的玩笑話她肯定聽到了,可惜車內(nèi)太暗看不到美人的表情。
長槍在手,雄鎮(zhèn)惡越戰(zhàn)越勇,蒙面劍手已經(jīng)落在下風。讓兩人都感到奇怪的是,躲在林子里的弓箭手呢?半天沒有動靜。
雄鎮(zhèn)惡分心箭手放冷箭,所以取出長槍要護住馬車,不能盡全力和蒙面劍手放手一搏。
蒙面劍手左等右等不到同伴援手,也是心中大罵:狗娘養(yǎng)的去哪兒了?
雄鎮(zhèn)惡長旌槍幻出一片槍影,挾著風雷刺向蒙面劍手。
槍尖劍尖勁氣交擊,蒙面劍手一個旋身,疾退數(shù)步,還不忘回頭看向密林深處。
“哈哈!不用看了,你那藏頭藏尾愛放冷箭的朋友已經(jīng)走了?!?p> 蒙面劍手大驚,看著林中徐徐走出一人。
來人看上去二十四五的年紀,單人單騎,青衫長刀,外表極為出彩,讓人一見難忘。
蒙面劍手聲音沙啞,沉聲道:“閣下是誰?”
那人英俊非凡的臉上露出一絲輕笑,“我叫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