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鶴唳曹破敗去遠(yuǎn),獨孤相輕聲道:“根據(jù)最新的諜報,不管是烏丹還是庵羅辰,出現(xiàn)在此地都說明一個問題。草原一統(tǒng)還有很大的阻力,慕家父子等不及了。涼州不能什么都不做,等到慕天機騰出手來,就是他刀鋒轉(zhuǎn)向涼州的時候。所以我才親自來一趟,就算不能宰了庵羅辰,也要讓他知道我們雍涼的態(tài)度。”
老刀把子點了點頭道:“正該如此。走吧,去會一會那顏阿,看看他們是否會后悔跑來涼州拉屎拉尿?!?p> 行蹤已經(jīng)暴露,不用再刻意掩藏,除留下十騎護送受傷和陣亡的騎卒隨封守節(jié)先回銅陽關(guān)外,獨孤相將余下近三百豹騎分作三隊,朝月海東南角掩去。
不過十里的距離,轉(zhuǎn)瞬及至。夜色中,平靜的湖面宛如一頭擇人而噬的巨獸橫臥大地之上。這里是一大片沖積平原,除了草地上剩下些安營扎寨的痕跡,哪里還有烏丹一行的影子?
獨孤相對這個結(jié)果不算意外,既已驚動了,烏丹和庵羅辰在這里等著那才奇怪。
馬上有人來報,發(fā)現(xiàn)了銅陽關(guān)斥候的尸首。
獨孤相和老刀把子、楊朝宗來到兩百步外一座微微凸起的沙丘之后,整整二十具尸體一字排開,大多被勁箭所傷,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獨孤相面沉如水,下令就地掩埋。
在麻石鎮(zhèn)威遠(yuǎn)貨棧楊朝宗已經(jīng)見識過一次那么多的死人,這次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但心中仍是隱隱難受。每一個躺在這里的人都是父親、兒子、丈夫,死得痛不痛苦已經(jīng)不重要了??膳沃麄兓厝サ募胰四兀克麄兯涝谶@里,連墳塋都不會有一個,到底值或是不值?
薛曹二人領(lǐng)著兩百騎繞到月海湖畔草地之外的流沙地帶,沿著流沙帶往南摸去。他們與獨孤相騎隊距離不到三里。
剛吃了個悶虧曹破敗心底窩火,沖前面的薛鶴唳大聲道:“他娘的!別讓我再遇上那些狗屁那顏阿,否則老子在他們屁股上捅上十八個窟窿?!?p> 薛鶴唳冷冷道:“遇上再說,有本事剛才怎么不捅?”
“薛頭你不知道他們的冷箭陰狠殺傷力又大,我們剛摸上去,他們就溜了?!?p> 薛鶴唳道:“多半已經(jīng)溜了?!闭f完抬手做了個“?!钡膭幼?。
曹破敗也發(fā)現(xiàn)了,兩人同時翻身下馬。
沙地之上,現(xiàn)出馬蹄踩過的痕跡,在月色下仍是十分清晰。蹄印明顯是從草地上過來的,一路延伸向前。
“這不是大隊騎兵留下的痕跡,一定是那幾個放冷箭的那顏阿。薛頭,追不追?”他倆關(guān)系雖好,也不能沒了紀(jì)律和規(guī)矩,曹破敗問道。
薛鶴唳素來沉穩(wěn),可一旦聞著敵人的腥味,在豹騎同樣是出了名的狠。翻身上馬,毫不猶豫道:“追!”
兩百騎追著蹄印沿著流沙與月海草地邊緣一路追出去十?dāng)?shù)里,薛鶴唳再次示意停下,曹破敗好奇道:“發(fā)現(xiàn)什么了?”
薛鶴唳沉聲道:“你不覺奇怪嗎?”
曹破敗略一思索道:“是有點,按說咱們就算撞不上柔山部那撥人,早該和帥爺他們遇上了。咱們這一口氣跑了有快二十里了吧。”
薛鶴唳抬手一指前方道:“不對!”
曹破敗望過去,夜色下,前面仍舊是黑白分明?!澳睦锊粚α??”
“我們偏離了方向,你小子不是在銅陽關(guān)呆過嗎?”
曹破敗忽的一拍大腿道:“我都忘記了,那是幾年前。居延澤之所以叫月海,因為他有個毛病,會隨季節(jié)和旱季雨季變幻,這也是為什么居延澤不長大樹,只長長草的原因。這兩年雨水豐茂,它肯定又移動了?!?p> 薛鶴唳點頭道:“我們一直往前不是西南,是正南?!闭f完又看了看地上的馬蹄印。既然來了,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到底是我涼州豹騎厲害?還是你柔山那顏阿命硬?不是兩百對兩百嗎?
“曹破敗,敢不敢再往前追他個幾十里?看看那顏阿屁股上能不能捅出十八個窟窿來?”
曹破敗咧嘴一笑道:“少一個窟窿薛頭你就在我屁股上找回來!”
他身后的熊十二接口道:“你屁股上已經(jīng)有一個了?!?p> 曹破敗既沒回頭也沒說話,只是手按刀柄。
熊十二立馬縮了縮脖子,閉起嘴巴。
這就是涼州邊軍,不是不能挨打吃虧,挨打了一定要找回來,何況獨孤相有令在先。遇敵不戰(zhàn)或是臨陣退縮更是涼州邊軍的大忌,和謊報軍情、殺良冒功同為邊軍“三必殺”。
豹騎,哪怕前面千軍萬馬也沒有未戰(zhàn)先退的道理!
又追出近二十里,月亮隱入云后,地上蹄印也變稀疏了。流沙帶越來越窄,前面是一片由無數(shù)小丘組成的青色草地,一望無際的矮丘如波浪起伏。
到了草地,馬踏痕跡只能模糊看清。
薛鶴唳再次停軍,兩百騎毫無聲息的停在原地,除了馬兒的呼吸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曹破敗眼神閃爍,低聲道:“薛頭,感覺不大對勁?!?p> 薛鶴唳臉色沉凝,“我領(lǐng)五十人先過去,你留在原地,看清形勢再出動?!?p> 曹破敗搖頭,語氣堅定道:“我?guī)诉^去,薛頭替我壓陣?!?p> 薛鶴唳眼神冷峻,瞥了他一眼,“這是軍令!”
五十騎進入草地,兩伍先行,爬過第一座矮丘。
曹破敗一百五十騎分作三隊,呈扇形列陣,隨時做好沖敵的準(zhǔn)備。
五十騎翻過矮丘,薛鶴唳猛地抽刀暴喝道:“抽刀!列陣!”
沒有任何遲疑猶豫,五十人齊刷刷抽出佩刀。
夜色掩映下,二十騎現(xiàn)身對面丘頂。
現(xiàn)身的同時,弓弦、破空聲響起,勁箭飛蝗般灑來。
不愧是豹騎校尉,薛鶴唳長刀飛舞,連劈帶掛,避開兩支,擊落三支勁箭。雙腿一夾馬腹,胯下坐騎四蹄揚起,往丘頂沖去。
第二輪箭雨又至,已有八騎中箭。薛鶴唳沖至半丘,距敵二十步。
丘頂那顏阿來不及換箭,手腕一抖,折疊弓收起,齊抽出腰間佩刀,居高臨下沖刺。
無人吶喊,雍涼邊軍最精銳的豹騎對沖向柔山部最最精銳的那顏阿,以騎對騎以騎撞騎。
對撞后,豹騎折損六騎,那顏阿倒下三騎。
形勢變成那顏阿十七騎居中,三十余豹騎居兩側(cè)。無需命令,兩側(cè)豹騎同時發(fā)起攻擊,務(wù)求將剩余那顏阿格殺當(dāng)場。
丘頂五十余騎現(xiàn)身,當(dāng)先一人,單手下垂,手中一桿銀色長槍,正是在麻石鎮(zhèn)刺殺楊朝宗未遂的柔山槍道第一人庵羅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