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剛過，哨探來報，烏丹、庵羅辰一行剛過春風口，走的正是燕支山古道，半個時辰后即可到達此地。
楊朝宗心中激蕩，一是敵人如“約”而至；二則手中刀今晚能否飲血，就拿柔山猛士來磨刀了。
更為關(guān)鍵的是，他從獨孤相的一言一行中學曉一個道理，那就是兩人兩軍對陣，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放棄。
早上偷襲撲空到被庵羅辰一個反殺，一次折損一百一十名豹騎，他和曹破敗一樣以為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誰知戲還沒完，究竟誰是貓誰是鼠馬上就知道了。
最興奮的莫過于曹破敗，雙眼充血，時刻盯著林外。發(fā)誓要為在居延澤死去的兄弟們討還血債，柔山那顏阿確實彪悍扎手，但如果不是對方陣中有庵羅辰這樣的霸道武夫，還有兩個卓絕的高手，豹騎兄弟絕不會折損那么多。
夜色下，柔山烏丹一行出現(xiàn)在視線里，先是五騎現(xiàn)身，馳過空闊地，不一會兒又返身回來。另外兩騎快速靠近林邊，甩鐙下馬，進入林中百步一番查看，無所發(fā)現(xiàn)后迅速退去。
盞茶功夫后約一百二十騎的大隊跟上，到了空闊地，速度明顯緩下來，最終停止前進。
楊朝宗隨豹騎兄弟屏聲靜氣，看著柔山百多騎在潭邊扎寨，支起十多個篷帳，又燃起篝火。心中對獨孤相嘆服。更佩服他事先讓所有人藏到密林三百步以外的深處，等馬匹進食飲水后，吩咐用厚布將馬嘴兜住，只留鼻孔在外。
差不多一個多時辰的漫長等待后，柔山騎隊大多開始歇息，只在四周安置哨崗。
獨孤相終于長身而起，抬頭看了看躲進了云層的月亮，淡淡道：“是時候哩?！?p> 曹破敗難掩興奮之色，低聲道：“帥爺，都準備好了，我們在前，刀老他們一百二十騎在后。”
獨孤相微一點頭，當先而出，“那走吧，去會一會庵羅辰的銀槍是否名不副實？”
一百六十騎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空闊地東側(cè)，最先發(fā)現(xiàn)的哨騎還未開口，就被一箭穿喉，另一人立馬抽刀，以鮮卑話大聲呼喝“有敵襲營！”
上次在昌松縣，獨孤相只用一腳就將當時的昌松惡少、如今的飛云卷騎卒華風虎踹暈死過去。沒再動一根手指頭。
楊朝宗今天才算是見識獨孤相真正出手，上一刻還手撫刀柄，下一刻弓箭到了手上，弓弦聲響，柔山哨騎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了閻王，跌落馬下。
接著又是一箭，另一騎話剛說完，仍舊是一箭穿喉而過。
百多步外，月色及篝火掩映下，烏丹一行人影幢幢，但并不如何慌亂，紛紛摯起兵器，翻身上馬，迅速列隊做出防守的架勢。
獨孤相單騎出陣，策馬前行，走到雙方距離不足五十步后，朗聲道：“庵羅辰何在？”
他聲音沒覺得多大，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就像在耳邊說話。
柔山人一陣騷動。
空闊地對面，老刀把子領(lǐng)著百余騎現(xiàn)身，一前一后將柔山人堵在中間。
老刀把子瘦削的身形坐于馬上，雙目冷峻之極，盯著場中轉(zhuǎn)身采取守勢的柔山人，哪有半點平常耷拉睡不醒的樣子，活像是夜半臨淵的索命人，靜候獨孤相一聲令下，便大開殺戒。他眼神在人群里一陣巡脧，終于找到一個臉上纏滿布條的黑衣人。那人望向他的眼神陰沉狠厲，似是隨時要找他報那一箭之仇。
老刀把子視若無睹，心想待會兒動手第一個將此人斬于馬下。
柔山眾人中有少數(shù)腰纏赤金腰帶者，人數(shù)不多，一個個看上去神情肅然，沒有絲毫不安或懼色，想必就是隨烏丹南來的柔山百金之士——那顏阿。
柔山騎陣讓開一條道，一人高坐馬上，排眾而出，手中一桿銀槍在月色下泛著幽光。臉上不見任何神情，雙目如電，緊緊盯著數(shù)十步之外的獨孤相。寒聲道：“來人可是涼州獨孤相？”
獨孤相灑然一笑道：“正是！”
庵羅辰黝黑的臉上陰惻惻一笑道：“確實沒有讓人失望，”
獨孤相劍眉輕挑，閃亮得有如黎明晨星的眼神異芒大作，利箭般迎上庵羅辰目光，輪廓分明的俊臉卻忽如不波止水，冷然道：“不廢話了，動手吧！”
庵羅辰眼中亦是冷冽如霜，“就你我二人分出高下?！?p> 不知何時腰間長刀已到了獨孤相手上，長刀出鞘，頓時冷冽的刀氣迫涌而出，直逼庵羅辰。同時嘴中吐出幾個字，“除了烏丹，誰也別想走！”
庵羅辰緩緩揚起銀槍槍尖，催動氣機抵抗獨孤相源源不斷迫涌而來的刀氣壓力，口中緩緩道：“此槍名破涼，獨孤將軍謹記?！?p> 庵羅辰左右柔山悍卒紛紛退讓，一是為二人決戰(zhàn)騰開空間，二是獨孤相刀氣逼人，他們不得不退。人人臉上夷然不懼，他們對庵羅辰有著近乎盲目的信心。雖然獨孤相表現(xiàn)出來的實力足以和庵羅辰一較高下，他們也絕不擔心庵羅辰會輸。
獨孤相不再廢話，身體也不見有何動作，整個人從馬背上彈起，升至兩丈許的高空，流星般朝庵羅辰撲去。
庵羅辰雙目神光電射，罩定獨孤相，就好像對方身體里外，沒有任何部份可瞞得過他。刀氣臨身，破涼斜斜上挑，看似動作緩慢，卻給人一種后發(fā)先至的奇怪錯覺，
“噹”一聲脆響，刀槍交擊。
庵羅辰坐騎往后一挫，收槍身后。
獨孤相在空中一個翻滾，回到自己馬背之上。
只一刀兩人便心知肚明。
庵羅辰對獨孤相已有高估，仍是想不到此人刀術(shù)達入微之境，比起在麻石鎮(zhèn)上有過一槍之緣的鸞驚濤，獨孤相一身修為只高不低。即便如此，庵羅辰自信百招之內(nèi)，仍能將此人斬于槍下。
獨孤相面容無波，他從不是多話之人，尤其戰(zhàn)陣之上，哪有那么多的廢話？實力才決定誰最后能活下去。
曹破敗眼神炙熱，一副欲欲若試的神情，他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哪敢擅動！看到剛才庵羅辰那一槍，自認就是穿八十斤的厚甲也要被捅個通透。這時想起和庵羅辰動過手的薛鶴唳，雖然重傷不起，仍是心中敬服，換了自己可能已經(jīng)被埋在居延澤了。
楊朝宗看不出兩人出手有什么玄妙，這氣勢就足以讓他大開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