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宗立時感受到自己的刀氣被一拳從中劈開,向兩邊泄去。他周遭空氣也被這一拳擠壓得往兩旁狂瀉,只覺自己成了唯一的目標。
想不到平時看上去淡然儒雅的獨孤相除了刀法外,竟還有如此霸道的拳法,比之高步遠那幾拳不遑多讓。唯一處高步遠出拳無聲,拳勁集中有如破空槍棍。
楊朝宗將一切雜念摒除腦外,刀勢不變,既要借外力錘煉體內(nèi)氣機,哪有避重就虛的道理?
刀拳相接,氣機四溢。
獨孤相收拳,回復不動如山的神態(tài),看著楊朝宗連退數(shù)步,等他站定后才道:“如何?”
楊朝宗平復體內(nèi)翻騰的氣血,慢慢點頭道:“還行!看刀!”
說時身體前傾,疾跨數(shù)步,將兩人間的距離由三丈余拉至兩丈之內(nèi),獨孤相赤手空拳,氣機橫流兩丈三丈的距離沒有分別。
楊朝宗不一樣,體內(nèi)氣機來自鳳東籬,和他本身處在磨合之中,還沒有變成他自己的,雖然運轉(zhuǎn)無礙,動起手來卻有拘促不逮之感。不僅發(fā)揮和威力都大打折扣,一旦氣竭力盡,就有遲滯斷衰的跡象。
早先被高步遠一拳轟到過道就出現(xiàn)過,幸好鳳東籬暗中提醒。楊朝宗按他所說之法運行體內(nèi)氣機,才得以迅速恢復,否則高步遠最后那一拳會直接轟死他??s短他和獨孤相之間的距離有利于他最大限度發(fā)揮出刀的長處和威力。
獨孤相何許人!哪會不知他的心思?卓然不動,任由楊朝宗近身。長刀裹著一團寒光把獨孤相方圓丈余空間都卷進。
面對楊朝宗已成氣候的刀勢,獨孤相暗自贊許,這小子果然是塊練武的材料,本來錯過最佳打磨的年齡階段,誰知有此際遇,福緣深厚碰到鳳東籬,來了個后發(fā)先至。照這樣下去,大將軍后繼有人矣。
贊歸贊,動起手來可不含糊。
獨孤相身體不見任何前兆的筆直騰升而起,到兩丈許半空忽然躬身,居高臨下一拳砸了下來。
拳氣縱橫!
身在局中的楊朝宗心底駭然,這是什么拳法?明明是一拳,但如九天之上落下一道一道的巨大雪球,每一個雪球都精準無誤的砸在他的刀上。這哪里是一拳?分明是拳雨!更讓人驚怖的是這一拳力道氣勢都雄渾無比,沒有強弱破綻漏洞可鉆,只能老老實的硬扛。
楊朝宗足足劈出三十多刀,獨孤相才稍稍一滯。
楊朝宗借機滾開,手中長刀已被獨孤相拳勁砸出一道道缺口,他手臂酸麻脹痛,差點刀都握不住。
直退到三丈外,楊朝宗才屈膝站定,以手拄刀,大口大口喘息。體內(nèi)氣血有如翻江倒海,不受控制的四處亂竄。
獨孤相看著他悠悠道:“如何?”
楊朝宗人不能言,吃力的搖搖頭。
夜色下,獨孤相緩緩走近,口中道:“這才是我的真功夫,我甚至可以告訴你,還有幾手壓箱底的,非到時候不會輕易使出。武道修行一途,漫無止境,天外更有天,我們所依仗的不單是萬人敵的武夫,更是我雍涼上下一心的八萬步騎兵鋒所至,是大將軍對西北經(jīng)略多年的苦心。武力固然可以服人,但朝宗要知道,上謀伐心。你習武我們都樂見其成,你要聽真話,我也可以告訴你,作為才入武道幾個月,你已經(jīng)非常難得了。這份功勞確實屬于鳳老先生,我和蘭大姐都沒這份本事。剛上山時,我已留意到你氣機流轉(zhuǎn)新舊生滅銜接的問題了,這正是它在你體內(nèi)還未生根合流的表現(xiàn),所以才不能收發(fā)自如得心應手的為你所用。我方才最后一拳,看似一拳,實則是將數(shù)拳融于一拳,每一拳針對的都是你氣機滯留之處。至于如何運行,我就不多嘴了,每門功法大抵都他的獨特之處?!?p> 楊朝宗一邊喘氣調(diào)息,一邊聽他說。等他說完,心底對他更加佩服,也能開口說話了,“謝謝獨孤大哥!我記下了?!?p> 獨孤相看了眼孟神通笑道:“孟老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這一記突如其來的馬屁拍得孟神通渾身舒泰,瞇眼笑道:“對大將軍總算也好交代?!?p> 獨孤相道:“我還有事先下去了,朝宗可以在這里稍作調(diào)息?!?p> 獨孤相下山自去,孟神通在一旁抬頭看天,怔怔發(fā)神。等到楊朝宗體內(nèi)氣機暢通無滯的運轉(zhuǎn)完一周天,整個人神清氣爽,再無疲累疼痛之感。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恨不得仰天長嘯來抒瀉心中的歡愉暢快之情。
一晚上接連經(jīng)過高步遠和獨孤相的內(nèi)外捶打,他體內(nèi)原本由辛擊水打通七七八八的竅穴,再次得到疏通和鞏固。鳳東籬贈予他的真氣開始在各個竅穴內(nèi)流動,不像先前般見縫而入。剛剛還翻滾亂竄的真氣在他的引導下慢慢滴滴成流,再涓涓聽話的匯入各個竅穴。
這并不等于說鳳東籬的真氣已經(jīng)被他完全接收融匯,卻是一個非常好的開端,此刻起,他才算能勉強將體內(nèi)的氣機掌控。
孟神通知他在獨孤相捶打引導下,經(jīng)過調(diào)息肯定是又有收獲,也替他感到欣喜,不再板著臉道:“這感覺相比見著宇文家的那丫頭,哪個更快活?”
楊朝宗先是一愣,隨即哈哈笑道:“這也瞞不過你???”
孟神通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神情,悠然道:“老夫當年也曾仗劍江湖,風流快活比你可不差,什么比你不差,比你不知強勝多少?看你見著宇文家那丫頭魂不守舍的樣子,你心里那點旖旎勾當能瞞得了我?”
楊朝宗沖他一伸大拇指道:“高!我魂不守舍了?”
孟神通道:“就差把人家生吞活剝了?!?p> 楊朝宗“哇”的一聲怪叫,身體彈上半空,嘴里不忘道:“這回丟人丟大了。”
兩人沿原路下山,這次沒有“飛”,而是信步慢走。一路上孟神通和楊朝宗有一句沒一句的扯起以前仗劍江湖的種種趣事,引得楊朝宗一路追問。
“孟伯伯,原來你以前使劍的?”
“以你老人家這副尊榮混江湖有點吃虧啊?哪有女俠往你身上湊?”
“孟伯伯,你要是和那姓鄧的雙刀女俠雙宿雙飛了,是不是兒子都該我這么大了?”
“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孟大俠啊?大俠逛窯子要花銀子嗎?”
“孟伯伯,我爹,就是大將軍年輕那會兒是不是很招女孩子喜歡?”
“你老人家這雙招子可真辣,江湖要是在混不下去了,倒是能去擺攤算卦,一天也能掙他個十來個銅板吧?”
“以我的資質(zhì),還有這張不僅帥還很有厚度的臉,要是去江湖上混,能混出個宗師不?一手劍在腰,一手女俠腰,想想都過癮啊,神清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