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制衣坊
和常府木工坊的規(guī)模比較起來,制衣坊的規(guī)模小的可憐,總共才二十余人。
此坊共設(shè)一名監(jiān)事和兩名班長。
當(dāng)然,除了吳馳外,一個男子都沒有。
監(jiān)事名叫魏瑩,看上去大約四五十歲的樣子。
這會兒魏監(jiān)事正笑瞇瞇地看著吳馳,她已經(jīng)在這工坊呆了幾十年,還第一次看到有男子被分配到這里。
魏監(jiān)事嘴角微揚,但眼中沒有笑意,盯著吳馳看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時間。
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這樣做的用意有兩個,第一她想從吳馳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來。
但是很遺憾,她什么也沒有看出來,吳馳一直保持微笑看著她——并且比她的笑要自然的多。
第二長時間的注視可以向吳馳施加壓力。
當(dāng)然對于吳馳這種賤人這種程度的壓力可以忽略不計。
魏監(jiān)事終于開口了:“你叫胡馳?”
吳馳彎腰鞠了個躬:“是,在下給魏姐姐行禮了?!?p> 魏瑩“噗嗤”一笑:“不可胡言亂語,我的年紀(jì)都可以當(dāng)你母親了?!?p> 吳馳一副很吃驚的樣子:“這怎么可能?姐姐樣子也就比我大個兩三歲的樣子?!?p> 魏瑩能夠做到監(jiān)事的位置,當(dāng)然不是一兩句馬屁就能哄得團團轉(zhuǎn)的。
“聽說你在常州郡的李府制衣坊干過……怎么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李府制衣坊?”
“李府制衣坊只是個小作坊,當(dāng)然不能跟這里相提并論?!?p> “可我從來沒有聽說制衣坊招過男工?!?p> “我大燕禮法之中,可曾規(guī)定制衣坊不得招收男工?”
“這倒沒有?!?p> “咱們常府屹立梁州郡數(shù)百年,靠的是敢為人先,而不是墨守成規(guī)。既然禮法未禁,那有何不可呢?”
魏監(jiān)事笑了:“你不會是想來這里偷師學(xué)藝吧?”
在這個年代,生產(chǎn)力落后,很多技術(shù)都不是公開的,所以大家對偷師一事都相當(dāng)提防。
這個問題問的很直接,吳馳也笑了:“姐姐,恕在下直言,在制衣一事上,各地都差不多,并無太多秘密,常府的燕服做得好,是因為常府染坊供的布好,而不是因為制衣坊的工藝有什么不同?!?p> 魏監(jiān)事想了想,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聽說你對制衣很精通?”
吳馳笑了笑:“在姐姐面前小子怎敢托大?”他嘴里的話倒是謙虛,但眼光中露出一種桀驁不馴的自信。
——自己又不是真的來這常府當(dāng)家丁的,要是不盡快顯露出自己的能耐,把時間浪費在這里可就得不償失了。
魏監(jiān)事點點頭:“好,你跟著季班長吧,這幾天先做一件燕服給我瞧瞧?!?p> 吳馳點點頭,跟著旁邊的季班長下去了。
季班長是個矮矮胖胖的婦人,大約三十來歲,負(fù)責(zé)管理一個班的女工。
季班長帶著吳馳來到一間屋子,屋子里四張方桌拼成了一張大桌,桌上攤滿了各式布料、剪刀、尺子、針線。
屋里還有幾張小桌,上面放著各式各樣的針織用品。
十來個女工正在做著活兒。
一看到吳馳過來,女工們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兒,好奇地打量著吳馳。
季班長向大家介紹,這位是胡馳,新來的家丁,以后就在咱們這制衣坊幫忙了。各位姐妹們以后可不要藏私,多提點提點他。
本來還指望著能見到幾個漂亮妹子呢,結(jié)果到了一班一看,吳馳的心涼了一半。
這個年代的未婚女子和已婚女子分的很清楚,一眼就可以看出區(qū)別:
未婚女子的頭發(fā)不會盤起來。
已婚女子會把頭發(fā)盤起來,就像個海螺一樣——因為這個年代的人們相信把女子的頭發(fā)盤起來會減少她的魅力,一個已婚女子如果魅力太大是件非常不妥的事。
這兒雖然有十多個女子,可吳馳一眼掃去,大部分女子都盤著頭,沒有盤頭的只有三人而已——有兩個長得矮矮胖胖,容貌平庸,還有一個大概是害羞,坐在凳子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吳馳心里一聲苦笑,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季班長這會兒又把吳馳已經(jīng)知道的信息再介紹了一遍。
常府的制衣坊一共有兩個班,都是做燕服的,咱們這是一班。
這里所有的布料都是常府自己的染坊制作的,用料好,色澤鮮艷。咱們一班的女工又是整個安豐縣手藝最好的,所以咱們做出來的燕服穿著舒適,色彩鮮艷,做工考究——穿了咱們的燕服,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不一樣了。
季班長啰里啰嗦介紹的時候,
一幫女人一開始還只是含蓄點偷瞄吳馳一兩眼,過了一會兒就開始明目張膽地對著吳馳指指點點,又或者“哧哧”偷笑幾聲。
別以為這個年代的女人思想有多保守,真正能做到“男女授受不親”,只對丈夫忠貞的都是些官宦人家或者是富貴人家的女子。
只有那些女子才有可能被封命婦立牌坊。
而那些身份普通的女子,年少時還稍微矜持些,年紀(jì)漸長以后放飛自我的不在少數(shù)。
傳說中古時候有一個姓孔的年輕后生,一次他去參加一位朋友的宴會,后生和一幫婦人同坐一桌。結(jié)果一幫老娘兒們一見年輕后生長得俊俏,存心調(diào)戲,隨隨便便一個表情、幾句段子整的后生面紅耳赤,奪路而逃。這哥們回去以后對此事頗為氣憤,于是寫了一堆屁話:“男女不雜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櫛,不親授。嫂叔不通向……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席而坐,弗與同器而食?!?p> 你還別說,結(jié)果這堆屁話還被后來的掌權(quán)者奉為經(jīng)典,流傳千古了。
但是吳馳顯然不是個薄面皮的年輕后生,他微笑著和這幫娘們兒對視還頻頻點頭,整的屋子里又是一陣“咯咯咯”的輕笑聲。
季班長差不多介紹完了,把大桌上一些物料推到一邊,留出塊空地,對吳馳道:“胡馳,你就在這里做活吧。需要什么東西就管我要,你先做件燕服出來我看看。”
吳馳沒打算動手,而是問了一個季班長問題:“季班長,不知道我們班一天可以制作多少件燕服?”
在這個年代所有的作坊都是憑借工人們的經(jīng)驗做活,完全沒有形成管理的概念。
簡單說,如果一個木工坊某個班的老師傅今天有事,那么整個班今天就癱瘓掉了,啥也干不成。
又比如說常府這個制衣坊,其實就相當(dāng)于把一堆裁縫集中起來做衣服,完全沒有分工合作的概念,這樣的工作效率自然非常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