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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痛癥

讀蓋茨比的女孩

超痛癥 波波都不行 3065 2020-04-15 04:55:39

  煩惱像搟面杖把有限的夜晚無限延長。

  張銘坐在兒童房里剛過他膝蓋的粉藍色小椅子上,看著放在自己大腿上的電腦。

  屏幕角落里的時間:03:47。

  澡已經洗完了,覺白天就睡過了,按照平時的作息他這會也應該醒著。但應該醒和不能睡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tài)——前者無趣,后者煎熬。

  他屬于后者。

  這地方的網絡信號不錯,但他始終找不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正如之前張銘的媽媽所說,楊鈺的母親宋曉是宋家現(xiàn)在掌權這一代人的小妹,但曾律師所沒有提及的是,這女的喜歡男人,很多男人,而且從二十歲起對男人的品味就沒變過。

  這恐怕是母女兩個人之間那些情緒的原因之一,但從張銘的感覺來看,這件事絕對不是母親水性楊花那么簡單。

  那些情緒太復雜了,如果說一般人的不快是平白干苦的藥片,她們母女之間的那種感情就更加接近于經過無數(shù)工序,添加了無數(shù)原料熬制發(fā)酵的一??嗄憽瓷嗑褪强啵恳唤蓝加胁煌目喾?。

  實際上,宋曉在水性楊花這一點上出人意料的“內斂”——被拍到的時候全都是找的連三流八卦網站的頁腳也不會提到的小人物。而且她所有的照片都很痛苦,穿著正裝跟家里其他一起露面的時候就罷了,但她哪怕是抱著小男人爛醉傻笑的時候,痛苦依然從眼底,眉梢,嘴角往外翻涌。

  這種痛不致死,但也讓張銘看到之后抱著頭疼了好一會。

  張銘想知道為什么,這個女人的煩惱一定跟楊鈺有關。但進一步的消息,他找了好幾個小時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對母女……所有的感情都一層套著一層……我會會后悔最后的答案嗎?】

  滴嘟。

  【短信?這個時候?】

  張銘拿起來一看,是伍濤:

  我準備睡了,今天沒跟你打電話,你還行?

  張銘回復:

  我挺好。你明天如果有空的話,能不能幫我問問看學校里面,有沒有人知道楊鈺的事情。她平時的事情,她是怎么樣的人?謝了,晚安。

  伍濤:

  嘿。嘿。嘿。晚安~

  這最后一個短信讓張銘簡直想要立刻回電過去威脅利誘辯解直到對方就范,但考慮到伍濤的個性,張銘到最后也只能是皺著眉毛看一會手機屏幕,無奈地放到一邊。

  之后的幾個小時還沒有之前效率高,基本上沒有新信息。而當張銘再一次抬起頭來的時候,朝陽刺進眼睛里,窗外濕地保護區(qū)廣袤的樹叢沼澤如同魔法一般乍然展開,郁郁蔥蔥,生機盎然。

  至于從窗子里飛進來那只拇指大小的蚊子,他就假裝沒有看見了。這是一個活著的地方,張銘毫不懷疑,肯定會有其他的生物處理掉那個東西,而那個其他的東西還會有另外的東西處理它。

  饑餓感適時傳來,這種生命隨著自然而律動的感覺立刻讓張銘覺得自己這一趟沒有白來——不管最后能不能脫離止疼藥。

  他看看表,六點后半,于是準備出房間門做點早餐,到了門口,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室友”,臨時又脫下睡衣?lián)Q了一身見得人的衣服。

  下樓,洗漱,做早餐——猶豫之下,最終是兩人份,他寫下一張紙條,抱著試試看的心情,來到了二樓。

  【昨晚聽聲音她應該是在這邊找了一個房間。不知道是哪一間?】

  他拿著紙條,正在猶豫的時候,一個房間的門后傳來了柔和的聲音:

  ……

  But the rest offended her— and in-arguably because it wasn’t a gesture but an emotion. She was appalled by West Egg, this unprecedented ‘place’ that Broadway had begotten upon a Long Island fishing village— appalled by its raw vigour that chafed under the old euphemisms and by the too obtrusive fate that herded its inhabitants along a short-cut from nothing to nothing. She saw something awful in the very simplicity she failed to understand.

 ?。ǖ@地方無疑讓黛西從情感上感到不安。西區(qū),這百老匯所創(chuàng)造的空前之地令她無比駭然。這里的那些人每天都帶著最原始的狂熱與活力在貧困與貧窮之間不倦徘徊,而她對這些有著源自內心的厭惡。她從這一切里看到了一些糟糕的東西,卻因為這些東西過于純粹簡單,而沒能真正理解它到底是什么。)

  ……

  【她在晨讀,聲音很投入,我從里面感覺不到太多其他的東西,不過這個聲音——她很自信,從流暢度發(fā)音來說,她有足夠的實力這么自信?!?p>  張銘等到一段讀完的停頓,把紙條從門縫里送進去。

  靠近的腳步聲。

  紙片劃過地面——她拿起來了。

  心跳聲,張銘的心跳聲,貼著耳膜往外鼓。

  腳步聲,遠離。

  沙沙的寫字聲。

  【好久。為什么這么久?】

  腳步聲,靠近。

  門縫下一張紙滑了出,同樣娟秀的字體:

  “謝謝你,我一會就去吃,很抱歉打擾你養(yǎng)病,晚一點我會給——”

  【一個很重的墨點,看得出來是筆下去之后停了好一陣。】

  “媽媽打電話,今天之內就會搬出去。希望你不要告訴昂伯伯我來過這里。”

  宋昂就是這處房產的主人,宋家三兄妹的二弟,楊鈺媽媽的二哥。

  這幾個字看似整齊,筆劃之中的復雜情緒讓張銘心口一陣翻涌,想起來昨晚的情況,他把紙揉成一團,抵著房門說道:

  “你沒必要因為我離開,我在三樓,你在二樓,而且我反正每天也是黑白顛倒,基本上碰不到。告訴你伯伯更是不可能,你知道我的病。我最不希望的就是亂管閑事?!?p>  一開始沒有反應,張銘站了一會,好一會,他覺得有一個世界那么久——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里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停了下來,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一張紙條從門縫下滑了出來——謝謝你。

  字很亂,紙很小,摸上去,手是熱的。

  張銘步履輕盈地回到房間里,覺得自己今天做的的煎蛋卷格外好吃,他三兩下吃完,放到一邊,拿出書本正準備看,結果一陣突然的鈍痛,讓他覺得就像是有一只冰冷嶙峋的手想要從自己后腦勺把整個大腦抽出來。

  他熟悉這種感覺,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從他開始吃藥之后就從來沒有過了。

  張銘從雙手抱頭,一點點從那張原本就是為兒童而設計的小藍椅子上滑了下去,直到整個人橫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縮成一個小小的球。

  “1……2……3……4……“”

  他咬著牙,冒著咬斷舌頭的風險,一個個地數(shù)數(shù),這是他多年前學會的習慣,這種時候他需要一點東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如果完全集中在疼痛上,他的意識很快會“迷失”。

  那個“迷失”,足夠讓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父母同意他吃一輩子的止疼藥。

  “113——4……113——5……113——6……”

  抓在后腦的手指已經開始擠得頭皮生疼,但這個感覺讓張銘感到安心,這是個好兆頭,這說明疼痛開始減輕了。

  “44——34……44——35……44——36……44——37……4438。”

  疼痛終于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窗外的陽光將近中午,他背后的冷汗已經干干濕濕來回了好多次,他抓在頭上的手的指尖有點發(fā)滑,張銘知道自己的頭皮一定已經被抓破了。

  他掙扎著站起身來,有些吃力,但那個比一般矮了一截的兒童椅幫助不小。

  看一眼鐘,十點半,差不多該要睡覺了。

  張銘脫下衣服擦了擦身上,原本想要去沖澡,但想起來樓下的情況,決定先這么算了,晚上再說。

  他疲憊地癱倒在床上,腦子里回想著今天的事情,折騰了一陣就聽見門縫下傳來紙條擦過地面的沙沙聲——

  是她:

  “謝謝你,煎蛋卷很嫩,很好吃。我也做了一點東西,已經放在在冰箱里了,你起床之后可以吃。我晚上七點之后就不會出房間了,那之后你可以放心出來。”

  字跡看起來似乎跟之前每一次都沒什么兩樣,但張銘眼中,筆畫的流動感,筆勢透出的輕盈無疑都意味著放松。

  楊鈺松了一口氣,雖然不是完全的放松,但比之前強得多。其中真正的原因張銘不清楚,他隱約依然感覺得到女孩心中的沉重,但他不禁覺得,自己應該再試著朝相同的方向努力一下。

  看完了字條,他拿起手機,

  【我該說嗎?我該說什么?我應該說點什么。至少得跟他們說一聲。雖然晚上也可以,但現(xiàn)在他們肯定在忙,我晚上說的話,他們打電話過來我不見得好解釋?!?p>  下定了決心,他向父母分別問安,謝謝他們的這個特別安排,告訴他們自己在這邊住的很好,大自然的氣息讓他感覺到病情已經緩解了很多,止疼藥停下來的第一天也沒有出現(xiàn)很大的問題,讓他們不用擔心。

  母親的回復很快:

  “不用騙我,這種時間,怕我打電話吧?挺不住了就跟媽媽說。我在忙,沒事不用回?!?p>  張銘有些不甘心,立刻回復了她:

  “我沒事,放心?!?p>  曾律師這次沒回。

  過了不久,父親的消息也傳了過來,

  “好。你一個人多保重?!?p>  張銘回復,

  “好的。”

  兩邊交代完畢,他這一次徹底放松下來,頭一沾到枕頭,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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