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馨雅一大早就把我叫醒了。
都怪我沒考慮周全,頭天沒跟她交代清楚,讓她今天晚點去我那兒。
“你怎么沒脫衣服就這么睡覺???”馨雅很是不解。
我真的感覺很累不想起床,就跟馨雅說:“我昨晚回來很晚很晚,懶得脫衣服就睡了,我還想多睡會兒,中午你做飯吧,我醒了就下去?!?p> 馨雅又是狐疑地看著我,把想說的話咽回去了,替我搭上被子后轉(zhuǎn)身出去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下午一點了。我洗漱完了下樓,發(fā)現(xiàn)馨雅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把電視弄成了靜音。
“咱們出去吃飯吧,你想吃什么?”我以為馨雅沒有做飯。
“干嘛出去吃???我都買好菜,洗好切好了,飯也蒸了,就炒一下快得很。”馨雅說話的同時已經(jīng)從沙發(fā)里站了起來,把電視遙控器遞給我,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我跟在馨雅身后也進了廚房,說:“那我來幫你做吧!”
“行了,你別給我添亂,你去看會兒電視,我這馬上就好?!避把畔褶Z小雞一樣,把我趕出了廚房。
“昨晚你干嘛去了?”吃著飯,馨雅漫不經(jīng)心地問。
我將正夾在筷子上的菜趕緊塞進嘴里,慢慢咀嚼,直到?jīng)]有什么可嚼的了,依然沒有想好答案。
“你說什么?”我趁機將筷子伸到醬肘子的碗里夾起一塊我認為最大的肘子塞進嘴里。
“我問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估計已經(jīng)懷疑我在裝聾,馨雅一字一頓地重復著她的問題。
好在我已經(jīng)想好怎么答復了。
“哦,有人介紹國企的一個領導認識一下,想合作做點事情,晚上一起坐了坐。”
哪些事情比較敏感,馨雅腦子還是比較清楚的。盡管從她的表情來看,她似信非信的,但就此打住了。
吃完午飯,我要去刷碗,又被馨雅攔住了,說:“不用你刷碗,你好好去準備兌現(xiàn)你昨天的諾言吧。”
短暫一愣后,我想起來了,昨天不讓馨雅在這兒住,答應今天繼續(xù)講我跟妻子的過去的。
馨雅收拾完廚房,在沙發(fā)上坐下的時候,我正瞇著眼靠在沙發(fā)上假裝打瞌睡。
自馨雅跟我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多了以來,我已把跟妻子過去一起的很多事情,喜的悲的,甜的苦的,酸的辣的,給馨雅講了不少了,甚至已經(jīng)記不起來哪些講過哪些沒有講過了。
其實我瞇瞪在沙發(fā)上是在想,今天該給馨雅講過去的哪一段呢?
“真不知道從哪兒跟你說起。”我做為難狀。
“那就說說你們戀愛的時候,你收到你妻子送給你的最難忘的禮物是什么吧,或者是價值連城,或者是你覺得特別有意義的?!?p> 我覺得馨雅的這個提示倒是很不錯,比較具體,容易講。
“我們談戀愛的時候,哪像現(xiàn)在進口商品爛大街,國產(chǎn)商品也頂呱呱的。那時國外的進口商品都是非常稀罕的緊俏貨,只有指定的進口商品大樓里才有賣,需要指標的,沒有外匯券根本不賣給你。
我記得那時送給我妻子的,那時還是女朋友,是一個日本的walkman,因為當時我剛因公出了一趟國,手頭有點外匯指標?!?p> “她拿到后可喜歡了!”
我說:“那是啊,那時那可是稀罕玩意兒,你兜里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何況那時的收入.....”
我感覺馨雅沒有什么反應,瞥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眼神有些迷離,半瞇著。正要問她怎么了,她不緊不慢地說:“嗯。她拿到后可高興了。后來她也送你禮物了?!弊藙莺蜕駪B(tài)保持沒變。
“很快在我生日的時候,妻子送了我一個當時算是很高級的剃須刀,進口飛利浦的,也是要外匯券才能買到的。你知道嗎,那時技術(shù)或者行政事業(yè)單位,為爭一個出國名額都要打破頭的,我們是外貿(mào)單位相對好一點。妻子是個教師,哪有出國機會,那外匯券她是托了好幾個人才輾轉(zhuǎn)換到的。”
“當然,可費勁了,第一次去那個進口商品大樓,只有紅色的賣,不好看,隔了一段時間又跑了一趟,才買到墨綠色的?!?p> 馨雅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和神態(tài),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想她根本沒注意到我聽到她說出這話時候的驚愕表情。
“馨雅!你剛才在說什么?”也許是因為馨雅說的完全就是妻子那時買剃須刀的經(jīng)歷,我在吃驚當中說話的嗓門不自覺高了幾度。
馨雅一驚:“什么?干嘛喊我?”
我又問了一遍她剛才說的是什么,她說:“我沒說話,一直在聽你說呀?”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這樣的次數(shù)多了,我真的很為馨雅擔心,總覺得她車禍受傷以后腦子一直沒有恢復過來。
我想問問馨雅恢復治療是在哪里做的,去找當時的醫(yī)療機構(gòu)或者大夫咨詢一下,可是馨雅說她也不清楚了。
但是,我又不好直接把她帶到腦神經(jīng)??漆t(yī)院去檢查。馨雅其實也是很敏感的,因為每次婉轉(zhuǎn)暗示她腦子是不是有點不正常的時候,她很快明白我的意思,臉變得通紅。
我想車禍本來就是一次切后余生的痛苦經(jīng)歷,再拿腦子有毛病這么敏感的問題去刺激她,誰沒有一點自尊心啊,換成誰都會感到難堪。
可是別人不知道,只有親身目睹過她這種跳大繩一樣的胡言亂語的我,才能體會到問題真不是一般的嚴重。
不能這樣下去,必須得想個辦法去給馨雅檢查一下,弄不好耽擱治療就不好了。
“馨雅,你有你叔叔的電話嗎?”
“你要我叔叔的電話干嘛?”馨雅斜眼看我。
“沒什么事,你在我公司上班,現(xiàn)在又大部分時間住在我這兒,萬一哪天有點急事需要找你叔叔有個電話不是方便一點嗎?”
“你千萬別給他打電話,我的事不用他管他也不會管的。我跟我叔叔不親,其實很少往來,估計是車禍后我記不起來以前的事了,他也很少再過問我的情況?!睆能把诺慕忉?,看來她跟叔叔的關(guān)系確實已經(jīng)很淡了。
我本來是想找機會問問馨雅的叔叔當時給馨雅治病的是哪家醫(yī)院,沒想到他們已經(jīng)彼此如此淡漠。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不能對馨雅的狀況聽之任之,撇開她的叔叔,馨雅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內(nèi)心該是怎樣的悲涼。
我又廢了好些口舌,從公司管理的角度,每個員工也需要留一個應急聯(lián)系人的電話,才說通了馨雅把她叔叔的電話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