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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無恙

長風無恙 元歲 2081 2020-04-15 23:04:19

  謂言初見那人,在一陰暗地牢之中。他披頭散發(fā),時而嘟囔不止,似神智恍惚,雖面容不清,亦可見嶙峋瘦骨,與皮肉上斑駁血跡。

  據(jù)交好的涼軍將領透露,此質(zhì)子乃多年前與大昱交戰(zhàn)時,于戰(zhàn)場所俘,當時不過及冠少年。如今眼見,倒與謂言相仿了。廣陵案前,此人一直看管于別院,上月才囚于牢中,時常鞭打,一日只許一頓維生。

  知那質(zhì)子情況后,謂言直覺不安。某日夜,著一身玄衣,冒險潛入。

  西涼獄皆為地牢,牢深三丈,若無內(nèi)應,被囚者絕無擅逃之機,故而看守不嚴。

  謂言靠近地牢時,牢中之人并無異動,而當他用復刻的鑰匙打開牢門,跳下深牢時,那人卻猛然抬頭,瞪眼直視之。

  “李喬?”謂言走近,發(fā)現(xiàn)此人竟是凌陽王世子,自己的同族堂弟。

  世人皆知,李喬早戰(zhàn)死沙場。故而今日乍然相逢,謂言心中沉沉一驚。

  李喬倒未詫異,晃了晃,將亂發(fā)甩于耳后,露出完整的面龐:“那日便識得你聲音,聽聞你投敵了?”

  他看來平靜異常,顯見對謂言的出現(xiàn)絲毫不覺意外,言語間,仍如少時相處那般輕蔑。

  謂言挑眉失笑,謔言道:“即便世子亡故,我亦不會投敵,何況世子你,還健在。”

  “那你為何會在此?”

  “受人之托,救你。”見到李喬前,他始終不解高占卿意圖,而此刻,方才知其中因果。

  “誰?朝中無人知我在此。”

  李喬自小偏執(zhí)、天資平平、企圖隱瞞之事多會自露馬腳,對付他,于謂言太過簡單。

  “高卿當真忠心,既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仍不忘你這位少主。”

  凌陽王在時,一手提拔高占卿,甚至為其舍命奪劍。如今他為李喬受控西涼,亦算忠臣了。

  “當真是高卿命你前來?”李喬滿目期許,須臾見,便叫謂言套了話。

  “李喬啊李喬,我好歹也是你堂兄,命?他何來資格?”

  他二人雖自小不和,可畢竟同宗,謂言絕不會將他棄于雒谷。然廣陵商道已毀,無法與弘安聯(lián)系,救他一事需得從長計議。

  “涼人自與高卿斷聯(lián),便不再信我,恐這一二月間,我就活不成了?!?p>  不談他事,單憑李喬靠著遠在弘安的高占卿,獨自于雒谷茍活數(shù)年此一點,謂言對他竟生傾佩。

  李喬貪生,無論是否真信謂言,仍將他視作救命稻草。因此,他血書一封,請謂言帶出地牢。

  謂言實未料到,李喬于此絕境中,竟還為自己留了一條絕密的后路。

  那封血書經(jīng)李喬所指密道送出,輾轉(zhuǎn)數(shù)月方才出兆掖,而至弘安,已是三個月后了。

  成治三十五年末,一日早朝。

  高占卿久未入殿,宮外來人急報,道是大司馬于今晨抱病而亡。

  忽聞此訊,百官滿目茫然,面面相覷,一度覺是誤報。待再三確認后,方才悲痛不已,惋惜涕零。

  事出突然,想高占卿已與自己暗斗數(shù)月,長風對病逝之說是絲毫不信。然,他還未及細思其中蹊蹺。成治帝嘆息之詞,震驚滿堂。

  “高卿苦心,為保質(zhì)子李喬之命,與西涼斡旋數(shù)年,眼見李宥即要將人救出,他終是松了這口心氣兒。”

  正于哀痛中,悲嘆不絕的眾人,聽聞此言,皆倒吸一口涼氣,惶惶瞠目不知所顧。成治帝這話中三事,事事駭人,若非出于圣口,世上誰人敢信?

  長風更是恍然,恍然后,心底不覺自嘲。自古帝王心,無人可意會。他與謂言,費這數(shù)年心血,終是人盤上棋子,隱瞞、迷惑、利用,又豈非不是情理之中呢?

  高占卿薨逝,帝言:恐二位堂弟于異鄉(xiāng)有險,命世子李自牧率二萬兵馬赴山陽關,與李宥里應外合,不惜一切代價將二人救回。

  成治三十六年春,李謂言攜李喬自雒谷潛回兆掖,山陽關營與李自牧的兩萬人馬聲東擊西,終將二人順利救回。

  帝聞此訊,立即傳令昱西,大贊謂言之功,并特許其結(jié)束戍邊,護送李喬回京。然而帝此舉,引得長風懷疑,謂言軍功卓著,李喬又是世子,太子尚且年幼,帝向無容人之量,許他二人回京必不若面上所見那般簡單。

  慮及此,長風一面冒險啟用此前與謂言通信之密道,將所憂與建議傳至山陽關,一面聯(lián)合汝陽王,為謂言鋪設后路。

  幸得此密道未造破壞,書信快圣令一步到達。與此同時,昱北傳來戰(zhàn)訊,謂言向帝深表憂國之意,自請與家兄同往昱北參戰(zhàn)。

  其中言辭之懇切,理由之詳盡,帝實難不允。而后,帝命曹寅率隊前往山陽關。

  成治三十六年中,李喬平安歸來,暫于曹寅府中安養(yǎng),而曹寅官至大司馬,與長風并立。

  初秋涼風悄然入院,長風負手獨立樹前,抬望星空。夜有難得之靜謐,心亦漸安寧。只是十年將至,摯友卻無歸期,這理想之路,迢迢千里,漫漫無垠。

  沉思之際,院中突現(xiàn)一身影,長風眼角半垂,氣定而綿長,轉(zhuǎn)身相視。

  來人乃賈逾。

  “昱北大捷,這是隨軍報送來的信?!?p>  長風接信,數(shù)月來沉悶陰郁的眉頭總算舒展。信中道:一切安好懶多言,只是未料及,太學第一的崔墑公子,竟做了太子之師。

  太子榮熙三周時,帝便為其擇師。原是在長風與曹寅二人中考慮,怎料皇后因左奎之事記恨曹寅,千般反對,這才定了長風。

  見信時,長風瞧出了謂言的怨懟之意。師者,如父,旦為儲君之師,心必向皇室,而他二人所求,是天下的父母官,并非一朝一君的忠臣。

  此意,長風何嘗不知?幼時于太學中,先生問起:何為臣?

  崔墑答:臣即本官

  滿堂哄笑,可卻無人能證其錯。李宥故意逗他:若是來日入朝時,你向陛下自稱本官,我李宥一輩子給你做馬夫!

  時至今日,長風仍未覺當初之答有錯。與他而言,臣是世人之臣,本官亦是君之本官。

  夜深微涼,他踱步回屋,趁無睡意,提筆回信:你我追尋一生,不過百年盛世,而要成千秋功業(yè),需得為天下教出一位英明仁厚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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