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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銀燭

零五章 中秋一嘆

點銀燭 樊鈺生 3986 2020-04-09 05:08:19

  極小的淺金色花珠,飄進了馬車的窗。

  我掀起半開的簾,探頭出去。

  不知是誰家的院墻,栽了長長一排丹桂。樹身高大,滿枝星星卷著香風(fēng),一不小心就溜過了墻頭,落到了過路人的肩上。

  我伸手想接兩片,可馬車已載著我從花樹下駛過去了。前面那公子掉轉(zhuǎn)馬頭,揚灑灑而來,淺笑道:“你等著?!?p>  夜下花墻,少年駿馬。

  宛若一幅畫。

  他選了一枝心頭好擇下來。稍快幾步策馬回來,開心的遞于我。

  我欲將伸出的手又縮回,猶豫了一下,畢竟“投桃報李”,彼此之前塵截然兩個世界。此刻只覺得沒有過多牽扯的好。

  怕麻煩!

  這時身旁的碩大黑影兒坐了起來,往我臉邊一湊:“誒嘿,是桂花!讓我嘗嘗甜不!”

  我的天!醒來就是吃!

  她一只胖手將花枝接過,用門牙“咔哧”嚼了一朵。

  我嘆口氣:“蘋果,你醒的真是時候!”

  “啊?”她撓了撓頭,“我怎么睡了一覺在這了???”

  我又氣又笑,“……我勒個去喔!媽個雞別人出生入死好幾回,你倒是躺贏了!”

  馬上的公子笑了一聲,口氣很是關(guān)照的說:“二位姑娘,今夜本是中秋,既然相逢便一起小賀團圓吧?”

  原來今天是中秋啊……

  我的心田像被花樹擋去月光,篩出一片陰影來。

  他拿馬鞭一指:“前頭便是籃子街,有數(shù)家出名的館子。今夜城里不宵禁,整夜都開著呢?!?p>  我暫未出聲。蘋果答應(yīng)的干干脆脆:“好啊好啊,餓的緊呢?!?p>  公子爽朗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雙腿一夾馬肚,先行走到前面去了。

  我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夜里十一點整。

  我也餓了。

  如果是以前,我也會直接答應(yīng)甚至主動點菜。只是現(xiàn)在總覺得少發(fā)表意見會避免不少麻煩,這算是三緘其口還是消極自閉?

  我默默揣度著心中那桿天平。

  

  

  馬車在一家名為天芙樓的酒樓停下。

  這時代最奢華的交通工具馬車跟拖拉機一樣顛簸。顛的膽兒顫。

  雖已子夜,但路上仍有不少晚歸的人,也許中秋風(fēng)俗時興如此。

  路過的民婦,或懷中一筐黃澄澄的柿子,或手中一提紅紙包的月餅。不知是今日歸寧得娘家人所贈?還是水邊拜月所剩下的祭品。

  街上商鋪外的祭桌還未撤,地上是燃紙燈殘留的灰,灰里夾著沒燒干凈的紅色紙屑。

  節(jié)日的味道好濃。

  他們栓好了馬,相爺為尊由店小二往里請著。

  這酒樓十足氣派,想必菜品也是我從未吃過的檔次……若不是托別人福,靠我這小民自己來此處消費,就像去北京飯店只吃份蛋炒飯罷了。

  倒不是妄自菲薄,只是社會階級由古至今,真的不容易超越。若不見識別人的生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活活脫脫,未必不是一件樂事。

  進到二樓雅間,外有露臺。桌上桂花在側(cè),宜景宜情。

  隨從們在別屋招待,此房只留相爺,公子,蘋果和我四人。門口有二人把守。

  我不知今時餐桌禮儀,有些怯生。

  那公子主自我介紹道:“我名為李成蘊,是父親的第三子,現(xiàn)無功名,便直稱我名字罷。”隨即聲調(diào)轉(zhuǎn)的很是輕柔:“還不知姑娘名諱……”

  相爺打斷他:“休要唐突,這是涼蘇縣,凡知縣的女公子。”

  “???????”我差點翻了白眼。這這這,我穿越到了同名同姓之人身上?原來我還是有出身來歷的?之前被點名時,我還以為名冊上的“凡玉菟”三個大字是時空錯亂憑空添上的!

  知道在這是有家的,我激動問到:“那我現(xiàn)在可以回家了嗎?”

  做一個縣城土公主一直是我的夢想??!現(xiàn)在就快要實現(xiàn)了嗎?!

  如果相爺批準(zhǔn)了我一定先載歌載舞一番。但他眉頭一蹙,我便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了。

  他呷了一口熱茶:“凡姑娘吶,關(guān)于你們的事情還未完?!?p>  ——“此事錯綜復(fù)雜又牽扯甚廣。現(xiàn)在無法告訴你們事體究竟。我先將你二人送進宮,隨后該如何,自會有人主動與你們聯(lián)絡(luò)。”

  呃,好吧……

  我只得點頭應(yīng)允,不答應(yīng)又能如何?

  說著話菜上齊了,有珍貴的杏醬蒸鹿肉,有烤羊肉,上面抹著那個年代昂貴的胡椒。還有一道在書中見過的菜品——《切鲙》,將時鮮魚肉切成薄透小片蘸著佐料吃,就是現(xiàn)在的魚生。

  肉類不少,蔬菜寥寥。大多是水果配肉的吃法。

  一道羊乳波棱菜我嘗了嘗,原來就是菠菜。

  每道菜都有著極其好聽的名字,比方說——金銀夾花。

  彈白蟹肉與流油蟹黃平鋪餅上,卷起橫切成片,擺盤后再以金銀花絲點綴,瞧得人直咽口水。

  大家也都餓了,口腹一旦滿足人就快樂。我也松懈下來聊起天:“真沒想到我這會兒還能坐著吃東西?!?p>  蘋果姐姐吃的滿嘴流油,聽我這話愣了一下,“咦,對呀!我們剛才不是要喂老虎了嗎?怎么出來的?怎么出來的?”

  連番的追問叫人忍俊不禁。我忍笑告知她:“這可就說來話長了,有時間慢慢同你講吧?!?p>  李公子舉起酒壺,與我們斟滿酒杯:“這家的桂花釀最為出色,第一次來京都,算是接風(fēng)酒,姑娘們快試試?!?p>  我有些訝異于他的熱情。假如我要犯了自戀的毛病,定該覺得自己魅力無窮。可細(xì)想來,人家身份高高在身,這算是一種抬舉吧。

  我道謝,輕舉杯,學(xué)著他們的模樣以袖遮面飲下。我不懂酒,但也能喝出這酒的清甜微辣適口回香,并無勾兌酒的灼痛口感。

  我主動敬相爺一杯:“多虧有您了?!?p>  李公子手指輕輕點著桌子做思考狀,說道:“阿耶,我看北境王勢必不肯罷休,倒不知后手是什么?!?p>  相爺默默吃著食物,看不出來他的情緒。

  我拿了酒壺,連連給自己續(xù)杯。

  這微微上頭,卻不難受的感覺真好,可突然想到了啥,覺得一件事對不上號了!

  “不對,明明十七個人,但只上去八組,還少了一個是誰?”

  我們面面相覷,相爺摸了一把胡須道:“是也,明明分組以外,還單出一人!但我們離去之時,并不見在場第三個活著的姑娘呀?!?p>  蘋果說:“你說的是張瑞卿吧,她當(dāng)時排在最后。難道趁亂跑了?”

  相爺沉思著:“這……注意力都在斗獸場……恐怕那是個奸細(xì),被北境王的人偷偷帶走了……”

  為免夜長夢多,別再橫生枝節(jié),吃罷飯令我二人換身衣裳,漏夜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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