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生時代的日子是以周來計算的,周五總是一周里最特別的一天,這天之前是學(xué)生,這天之后是兒女,但對于有些人來說,工作日和雙休日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換了個戰(zhàn)場而已。
夏瑤和父母坐在餐桌邊吃飯,真的只是吃飯,全程零交流。
這種狀態(tài)從上次趙涵的事情之后就一直維持在夏瑤和父母之間,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基本上不說話。
或許夏瑤父母覺得難捱吧,之前也試著和夏瑤說話,但說話的打開方式還是和以前一樣,說些不咸不淡不痛不癢的生活上的瑣事,就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以前的夏瑤太乖了,總是配合著父母完成母慈子孝的戲碼,當(dāng)時的她覺得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畢竟是生養(yǎng)自己的父母,給他們一個臺階下也沒什么的。
但時間長了,夏瑤父母就以為和女兒之間的矛盾總能以這種方式解決,他們沒有意識到夏瑤是在遷就他們,他們忘了夏瑤也會累
餐桌上是簡單的兩菜一湯,夏瑤吃的很專注,從坐下開始就沒有看過父母一眼.......她好像干什么都很專注,但又好像是故意這樣。
夏瑤媽媽給夏瑤爸爸使了個眼色,夏瑤爸爸瞇著眼搖了搖頭。
夏瑤媽媽輕輕地嘆了口氣,不仔細聽都聽不出來。
她放下碗筷,湊到夏瑤面前小心翼翼的問:“瑤瑤......你們快體育中考了吧?”
夏瑤夾菜的手頓了頓,夏瑤爸爸趕緊接話:“瑤瑤要體育中考了?哦喲,聽我們老板娘說現(xiàn)在的初中生體育中考要計入總分的,重要著呢,瑤瑤你得多吃一點,多吃才有力氣跑?!闭f著就往夏瑤碗里忙不迭的夾菜。
夏瑤母親笑著附和:“是啊是啊!”
夏瑤放下手中的筷子,說:“這周一就考完了?!?p> 夏瑤父母臉上的笑僵住了,過了一會夏瑤母親才說:“害,我們還以為你還沒考呢,怎么這么重要的考試也不跟爸爸媽媽說一聲啊?!?p> 其實上周夏瑤就說過了,當(dāng)時夏瑤在準備運動裝,夏瑤媽媽問她帶運動裝去學(xué)校干什么,夏瑤就說了下周一要體育中考。
明明是她沒記住。
夏瑤突然覺得很難過。
你說夏瑤父母不關(guān)心她吧,他們又因為夏瑤單方面的冷戰(zhàn)想方設(shè)法緩和與她的關(guān)系,你說夏瑤父母關(guān)心她吧,可他們又連自己女兒要參加這么重要的考試都記不住。
夏瑤鼻子有點酸,眼睛漸漸彌漫出了霧氣,看東西也不太分明,夏瑤感覺自己嘴角一暼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其實她并不是一個喜歡哭的人,但人好像就是這樣,在越親近的人面前就越矯情。
她低著頭想起身回房間,不想讓父母看出異樣。
剛站起來一半,夏瑤就聽到“砰”的一聲,是自己爸爸把碗重重的放在了桌上。
接著,夏瑤就聽到了自己爸爸的怒罵:“怎么搞得我跟你媽一天到晚跟欠你的一樣!我和你媽媽在你面前小心翼翼的跟什么似的,你是瞎了嗎看不出來?!一天到晚黑著個臉,跟我們欠了你百八十萬一樣!”
這個結(jié)局夏瑤早就料到了,如果自己持續(xù)不買父母的賬的話,他們遲早是會生氣的,但真的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夏瑤還是覺得委屈,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
夏瑤靜靜地站在餐桌旁,哭的沒有聲音,如果不看她的臉,都不知道她正在哭。
夏瑤媽媽也坐在那黑了臉,“不就是上次你被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欺負了,然后爸爸媽媽收了錢,你覺得沒面子嗎?!都這么久過去了,你也該消氣了吧?你自尊心就這么重要嘛,昂?”
“哈!”
夏瑤聽完自己媽媽的這些話,偏過頭牽著嘴角笑了一下,有那么一刻,她覺得自己還真是挺可憐的。
夏瑤心里堵得慌,她張口想說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說什么,她本來就是一個不善于表達的人,這種時候說什么都像是解釋,夏瑤懶得解釋,倘若父母是這么想自己的話,她覺得那也完全沒有解釋的必要。
夏瑤用手背抹掉眼淚,然后長長的舒了口氣,但在呼吸的時候還是會控制不住的抽噎。
她緩了緩情緒,努力平靜地說:“我只是覺得難過,身為我的父母,你們沒有堅定的站在我這邊.......說實話,從這一點來說,我還挺羨慕趙涵的?!?p> 夏瑤媽媽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有些許松動,她牽起夏瑤的手,把夏瑤拉到自己身邊,試圖跟她講道理:“爸爸媽媽不是不站在你這邊,只是........我們只是選擇了一個對大家都好的解決方式而已,你以后長大了就明白了,你這么倔,以后去社會上是要吃虧的。”
夏瑤抽回自己的手,“你們大人的規(guī)矩我不懂,我也不想懂,如果你們覺得我還小的話,那就等我長大了再來跟我說這個道理吧。我的脾氣我自己定,就算吃虧了我也不后悔?!?p> 說罷,夏瑤就轉(zhuǎn)身進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房門,她才漸漸喘過來氣。
——
俞川吃過晚飯后就鉆進了雜物間。
他在里面翻箱倒柜,最后碰了一身灰,抱著一沓書回了房間。
書還很新,一看就是沒怎么被人翻過的,俞川把這些書在地上擺好,按照初一到初三語數(shù)英科學(xué)的順序,碼的整整齊齊。
俞川媽媽推門進來的時候嚇了一跳,“俞川,你在干什么?”
俞川趴在地上碼書的身子一僵,然后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像是個做了虧心事被抓的賊。
他用手撓撓后腦勺,“額......沒什么,就.....不是快中考了嗎,我把以前的教材找出來,方便復(fù)習(xí)?!?p> “哦.....”俞川媽媽手里還端著盤水果,木訥地點點頭,又問:“那你碼這么整齊干嘛?”
“我.....數(shù)一數(shù)有沒有落下哪一本。”
“嗯?!庇岽▼寢屇_尖點地,從鋪成“地毯”的書的縫隙中挪到俞川的書桌邊
俞川媽媽將水果放到桌子上,對俞川說:“你很快就要中考了,有信心的吧?”
俞川悶悶地嗯了一聲。
其實俞川覺得自己和媽媽的相處方式有點怪,怎么說呢?
相比他爸,那他媽可真是溫柔太多了,每次俞川被他爸批斗的時候他媽都是攔著的,對俞川也都是講道理,從不動手的。但俞川能感覺得到,他媽和他爸其實都是一樣的人,只是他爸從不掩飾,直接表現(xiàn)自己的強勢。而他媽媽則是外柔內(nèi)剛,可能是生意做多了,在俞川面前也總是打官腔,你說不上來她哪里說的不對,但就是隱隱的讓你覺得不舒服,不知不覺的就跟著她的節(jié)奏走。
就像現(xiàn)在,她不問你“有沒有信心?”,而是直接問“有信心的吧?”
讓你說不出“沒有”兩個字。
俞川媽媽笑了笑,對俞川說:“爸爸媽媽在學(xué)習(xí)上從來沒有過高的要求,只要你努力就好,普高總考得上吧?”
“嗯。”
她伸手拍了拍俞川的肩膀,“下個星期媽媽要陪你爸出差,你爸爸最近身體不好,生意上離不開我,你自己在學(xué)校里照顧好自己,別再像上次那樣生病了?!?p> “哦?!?p> 俞川點了點頭,也沒問他爸身體是怎么回事,他媽媽常把他爸身體不好這句話掛在嘴邊,也沒見有什么大問題,罵起他來還是神采奕奕,俞川早就習(xí)慣了。
他爸已經(jīng)是四十多歲的人了,當(dāng)初仗著年輕,沒日沒夜的忙生意,那時候俞家的公司剛起步,他爸陪贊助商喝酒喝到吐都是常有的事,偏偏這人脾氣還不好,屁大點事情都要生氣。
這樣身體還能好,那就怪了。
“反正學(xué)習(xí)上的事情你自己多上點心,我給你爸爸也幫不了你什么,平時爸爸媽媽工作也忙,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我們提。”
明明是一家人,卻顯得有些客套,俞川從小被他們?nèi)釉诩依锪?xí)慣了,他自認為自己跟父母并不親。
“好?!庇岽☉?yīng)著。
俞川媽媽還想再說些什么,但見俞川都把自己說的話應(yīng)下來了,她也不知道要再說些什么,兩個人面對面站著竟有些尷尬,她囑咐了一句“早點睡”就出去了。
俞川媽媽剛合上門,俞川就跳到床上把枕頭邊上的手機撈過來,然后溜下床,對著地上碼的整整齊齊的書咔嚓一聲拍了張照片發(fā)給了夏瑤。
夏瑤剛哭完,用濕紙巾擦過臉后就坐在課桌前發(fā)呆,還在為剛剛媽媽說的話覺得難過、委屈。
“叮咚!”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發(fā)出QQ的提示音。
夏瑤沒動,這會她沒心情看消息。
“叮咚——叮咚!”
手機又響了兩聲,夏瑤才不耐煩地拿過手機點開了QQ。
是俞川。
最上面是一張碼的整整齊齊的教材的照片,后面跟著兩條文字信息。
“說到做到!”
“陪你上一中啊?!?p> 夏瑤盯著屏幕看了半晌,臉上漸漸揚起了笑,剛剛的煩躁和難過因為俞川發(fā)來的消息一掃而空。
她的俞川還真是.......孩子氣的有些可愛。
夏瑤從自己課桌上抽出一張做了一半的科學(xué)卷子,也拍了照片發(fā)給他。
“別拖后腿,我是不會為你放棄前程的。”
“不用放棄,魚和熊掌可兼得?!庇岽ɑ?。
夏瑤的心像是平如鏡的湖面泛起層層微波,半晌,心里裝滿了感動和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