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川套上拖鞋，走到書桌邊上去開電腦，鞋板打在地板上啪嗒啪嗒響，光聽走路聲音都知道有多不耐煩。
對于中考，自己考成什么樣俞川最清楚，不過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啊。
沒了去一中的理由，上哪個學(xué)校不是上，反正自己原本就是那種在普高和職校之間懸著的人，就算上了普高，也是個吊車尾的，沒差別。
只是有點遺憾，努力了一個月，第一次對考試較真，卻沒在正式考場上正常發(fā)揮，明明考前的模擬考都考進(jìn)了全校前50，要是用盡心思在考題上，不知道能不能夠上一中的邊。
不過都考完了，再想這些能有什么用。
現(xiàn)在他能預(yù)測到的事情就是自己即將被他爸因為成績的事按在地上捶，以及自己很有可能會控制不住情緒和他爸剛起來。
俞川輸完準(zhǔn)考證號和密碼，按下回車鍵，頁面卻遲遲不跳出來，一個圈在電腦屏幕上一直轉(zhuǎn)。這會正是查分的高峰期，查分系統(tǒng)難進(jìn)再正常不過。
俞川懶散地靠在椅子上，他爸一只手搭在俞川椅背上，另一只手撐在桌子上，死盯著電腦屏幕，空氣中凝下了一股死寂的氣氛。
半晌，頁面終于跳出來，他爸猛地湊上去，一臉關(guān)切的模樣。
俞川還是保持著原來靠在椅子上的懶散模樣沒動，左眼寫著“不在乎”，右眼寫著“無所謂”。
這種狀態(tài)沒保持多久，俞川就聽到了他爸的怒吼：“才三百多分？！老師在群里說今年的普高線最起碼四百五，你連四百分都考不起來！”
俞川長出了一口氣，壓制著心里的煩躁?！澳銒屵€說你考前很認(rèn)真，我看都是裝的！四門里除了科學(xué)，科學(xué)還有個一百二十幾，別的都是什么玩意兒？”他爸說著說著還上了手，邊說邊指指點點，唾沫星子飛了俞川一臉。
俞川偏了偏頭，努力控制著身上越來越暴躁地因子，最后還是沒忍住，嘲諷般笑了笑，說：“科學(xué)滿分200分，120幾也就剛及格吧，真心不咋樣。訓(xùn)我之前你也不先多花兩分鐘了解了解中考制度，怪搞笑的。”俞川語氣平靜，帶著點嘲諷般的意味，滿滿的無所謂，襯得他爸像個跳梁小丑，這反而更容易讓人點火。
“啪！”的一聲，一個巴掌落在了俞川臉上，打得俞川偏了個頭。畢竟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爸揍了，他爸抬手的時候他就意識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不過他沒躲，只微不可查的往前傾了傾身子，緩解了大部分的力道，但是真被打上的時候，臉還是火辣辣地疼。
俞川笑了一下，再抬頭時就對上了他爸那雙怒目圓睜的眼睛，他爸就是這樣，喜歡通過這種不可違逆的態(tài)度來樹立自己的威信。
俞川用手指擦了擦嘴角，還好，沒流血，不至于破相。俞川冷冷地說：“有意思么？為了個成績。我本來就不是個學(xué)習(xí)的料子！你平時關(guān)心過我么，管過我學(xué)習(xí)么？明明就不像個對我學(xué)習(xí)抱有期待的樣子，現(xiàn)在沒考好，你又跳什么腳？”
俞川他爸已經(jīng)怒極：“我怎么沒管過你？！我生你養(yǎng)你，我沒管你你是生下來就長這么大的嗎？你吃的飯，住的房子，穿的衣服，花的錢，都是大水沖來的？考這個分?jǐn)?shù)，你對得起誰？！”
他爸說到衣服的時候，伸手拽了拽俞川穿在身上的T恤，說房子的時候，又伸手指了指俞川房間的擺設(shè)。俞川突然覺得很累，不可言說的，精神上的累。他嘆了口氣，“咱們家是開公司的，又不是什么書香門第，大不了我以后跟著你學(xué)做生意啊，要成績好干嘛？”
“你以為做生意這么容易？你以為社會上的人都跟你班上的同學(xué)似的那么好說話？正是因為你爸媽都是做生意的所以才知道有多難！我和你媽想著你以后能混個本科，找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捏w面工作，拿著我跟你媽留下的錢，也能不愁吃喝，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你現(xiàn)在，昂？你考這么點分?jǐn)?shù)你不嫌丟人啊？！”俞川他爸臉色很不好，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累的，說到現(xiàn)在，臉已經(jīng)煞白煞白的了。
“你能別替我做主么？我以后就算是要飯我也不會讓自己餓死，你們留下的錢我一點兒都不稀罕。讓你覺得丟人了，那可真是抱歉?。 庇岽ǜ忠膊皇堑谝淮芜@么吵，相比以前，這已經(jīng)算好的了。
父子兩正焦灼不下的時候，俞川媽媽推門進(jìn)來了，“哎呀，這才剛回來，你急著讓俞川查什么成績啊，你也不先休息休息?！庇岽▼寢屵呎f邊推著他出去。
房間一清凈，俞川像是整個人都沒了力氣，攤在了床上。
直到中飯的時候，俞川才踏出了房間，不過飯桌上就母子兩個人，開飯前俞川媽媽送了一份飯菜到書房里。
跟自己兒子吵了這么多年，說不累不心酸是不可能的，俞川爸爸自己待進(jìn)了書房，省得飯都吃不舒服。
餐桌上，母子兩人的氣氛也很凝重，在俞川吃完飯準(zhǔn)備起來的時候，俞川媽媽終于開口，叫住了他：“俞川........你現(xiàn)在還小，可能爸爸媽媽為你做的很多安排你都不理解也不認(rèn)同，不過沒關(guān)系，你長大了就明白了。你爸他脾氣沖，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不過肯定是為你好的。”
俞川最煩“我們都是為你好”這句話，正想開口反駁，他媽媽又說：“成績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這個成績你自己看看你想上哪個職高。我給你爸爸的打算是以后公司交到你叔叔手里，你要是愿意，你以后想跟著做生意我們也不反對了，你要是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也隨你，總之別混吃就行。以前我們沒管過你，現(xiàn)在想管發(fā)現(xiàn)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爸爸身體近來很不好，勸他去醫(yī)院他也總不肯去，有時候一忙起來就沒工夫想別的，媽媽累了，以后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吧，就跟以前一樣?！?p> 說完這番話，俞川媽媽像是如釋重負(fù)。不過臉上的表情有些落寞，她嘆了口氣，然后站起來收拾碗筷。
俞川僵住了，他沒想到他媽會跟他說這番話，俞川木訥地點點頭，“嗯”了一聲，就起身回房間了。
下午的時候，俞川的班主任給俞川打了個電話。
以模擬考的成績來說，俞川上普高那是妥妥地，不說一中吧，上重點也是有希望的，班主任看到成績的時候也是傻了眼，對俞川的成績很是惋惜，說他如果有模擬考那個成績就不一樣了。
俞川在電話這頭笑了笑，跟班主任說：“哪有什么如果，現(xiàn)在已經(jīng)考完了，說這些都是后話，去職高就去職高唄，除了一中，我去哪都一樣?！?p> 他班主任說他心氣真高，說職高跟普高有多么不一樣，說要是按照原來的進(jìn)步速度去一中也不是不可能......
俞川聽班主任惋惜完之后掛了電話，然后坐在床上發(fā)了一下午的呆，雖然發(fā)呆這種行為他曾一度覺得特別傻，但是現(xiàn)在，他是真的什么也不想干，第一次對自己的人生有了一種迷茫的感覺。
明明一整天什么都沒干，俞川卻覺得累得不行，晚上的時候睡得很沉。
半夜的時候，他好像隱約聽見了救護車飄飄忽忽的鳴笛聲，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翻了個身又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