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地的戍防將軍和巡查官得弘慶帝欽點,于七月初一前,俱已到任。
其中轄管九封城的戍防將軍和巡查官格外顯眼。
戍防將軍魏謙是魏貴妃家的侄兒,京城里出了名的潑皮,巡查官劉銘疏呢,是劉賢妃的外甥,一向同魏貴妃家的侄兒不大對付。
因著這么個安排,魏貴妃和劉賢妃日日來泰和殿,想請弘慶帝叫他們好歹分開安排,皆被擋了回去。
崔長風(fēng)在致一軒里啃著糕點,問李謂言道:“你可知爺爺為何這么安排?”
李謂言拿著果脯往嘴里扔,趁個空檔才道:“反正是兩個互不對付的雞肋,留在京城也是個禍害,不如去邊地練練,還能相互制衡,不過嘛,咱們跟二叔出去那么多回,那個魏謙也打過幾回照面,聽說雖是個潑皮,但對自家的兄弟也是兩肋插刀的義氣,興許去邊地,就要這樣的人呢?!?p> “倒也是,又或者說,這么兩個人,丟進去,折了倒也不見得太可惜。二叔說,邊地是一灘看起來清澈的渾水,爺爺大約就是要派這么兩個棍子去攪混。”
呦呦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兩位哥哥說話。
小姑娘自從跟了徐先生學(xué)習(xí),不過大半個月,倒比從前學(xué)規(guī)矩時更懂規(guī)矩,言談間不經(jīng)意便會流露出聰慧嫻靜的氣度來,卻又比一般的名門閨秀多了一份目光的高遠。
她是女孩子,太子夫婦便嬌養(yǎng)些,過問了她自己的意思,諸如琴與女紅,她不甚感興趣,便就不學(xué),書與棋藝,她興趣頗濃,便跟著徐先生學(xué)下去。
但又不必同兩個哥哥一樣,需做策論,功課倒比兩位哥哥輕松。
閑暇時她便愛學(xué)著做些糕點小食,諸如今日做的板栗糕和山楂糕,色香味正,品相又極佳。
崔長風(fēng)護食,一口接一口的吃著,順便逗李謂言多說些話。大約是吃的急了,被板栗糕噎著了,忙道:“水,水?!?p> 急得呦呦趕緊倒了一杯水給他灌下去,李謂言沒好氣道:“就為跟我搶幾口吃的,你說你就要當(dāng)皇太孫的人了,至于嗎?呦呦,哪日你單獨做給我吃吧,你看看這一盤子,我吃到了幾個,你可是讀書明理的人了,不能偏心啊?!?p> 呦呦歪著頭想了想,道:“可徐先生,人有偏心,乃是常情。真說不偏心的,除卻高深如圣人外,便盡皆是偽君子了。況且這做糕點,也不是簡單的活計——”
李謂言捏了捏她肉肉的小圓臉:“沒事,你讓我作甚我就作甚,供你驅(qū)使,打打下手,如何?”
崔長風(fēng)拍掉他的手,對呦呦認真道:“下回可不能再叫他捏你的臉了,要是把你的臉捏大了,將來你想改都改不回來了?!?p> 呦呦也認真地答應(yīng)下來。李謂言笑嘻嘻地從身上摸出一把糖來,遞給呦呦:“好了好了,權(quán)當(dāng)我賠禮,這是上回出宮,從甘飴鋪子買的,這個味道聽說極好,我沒舍得吃,你嘗嘗,若是覺著好吃,下回我出宮,還給你買。”
呦呦撿了一顆放進嘴里,將糖紙還細細地收好,對李謂言揚起笑臉:“嗯,真甜。”
七夕
七夕自古便多情。無論是大昱還是前朝,民風(fēng)都尚為開化,更何況七夕又是女兒節(jié)。
民間女子可拜月乞巧,放蓮花燈等,貴族們大多會由德高望重的宗室夫人在京郊望月湖邊的望月山莊舉行一場大型的簪花詩會,邀各家適齡的青年才俊和未嫁女子,名為以詩會友,但實際的目的不言而喻。
今年的簪花詩會又格外熱鬧些。
離京九載的清寧長公主趕在七夕前回京,還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嬌人兒,聽說是從慈安堂抱養(yǎng)來的女孩兒,認作的養(yǎng)女。
清寧長公主是弘慶帝的妹妹,雖不是同胞,但這位長公主當(dāng)年待字閨中時,與弘慶帝也算交好。
及至出嫁后,受崔氏起兵影響,蒙受大難,弘慶帝一直覺得心中歉疚,自然不可能不給清寧長公主的體面。
特命太子妃操持家宴,魏貴妃、劉賢妃協(xié)理,后宮并東宮的有品級的皆要赴宴,迎接清寧長公主。
只除了嘉王拎著崔長風(fēng)和李謂言去涑城圍獵,沒能及時趕回來。
要說清河長公主這前半生也的確是坎坷。
幼時為庶女,不得家里重視,還是一手好針線,替弘慶帝做過幾身衣袍,弘慶帝方才識得她,頗為憐憫,得了弘慶帝的照拂,才略穩(wěn)腳跟。
待到婚配時,嫡母特為她尋了個老實的夫婿,雖門檻比崔家低些,但也是真心誠意替她謀劃的。
只不過是個次子,又木訥了些,既不像長子需承嗣而受重視,又不像幺子會哄雙親而受寵愛,夾在中間,格外難熬。
成親多年,及至四十二歲高齡才懷上個孩子,快臨盆時,逢上崔氏高舉義旗。
前朝處處抓捕崔氏逆賊,夫家怕受她牽連,顧不上她有著身孕,連夜便要將她攆出門去。
她夫君平日里雖唯唯諾諾,但這種時候還是挺身維護妻子,帶著她尋了個落腳之處自立門戶。
只是因為孕時受氣加上無甚補養(yǎng),成日又驚懼官府拿人,最后難產(chǎn)。
她夫君選了保住大人,到底傷了身子,這輩子都絕了子息。
還是后來崔氏成功推翻暴政,她亦被找到封了清寧長公主,往昔翻臉不認人的夫家腆著臉摸上門認親,可惜連她的面都再見不著。
“皇妹這些年在清寧城怎么樣?那地方水土最是養(yǎng)人,是朕特意為你選的。”弘慶帝笑呵呵地問道。
許是年輕時候苦日子過的多了,哪怕這些年錦衣玉食的榮養(yǎng)都沒能養(yǎng)出什么水色來。
嘴角向下緊抿著,一臉苦相,加上當(dāng)年難產(chǎn)后小月子不曾好生將養(yǎng),對身體損耗極大,佝肩縮背。
不過是披著錦衣華服,瞧著比已過了花甲的弘慶帝還要蒼老些,聞言回道:“謝陛下關(guān)心,那地方極好,山水風(fēng)景好,人也好?!?p> 弘慶帝又問了些她的近況,她也就一板一眼的回了,不過幾回,便就不知說些什么。
好在劉賢妃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加上太子妃安排的妥帖,總算沒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