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前腳剛走馬上就有人端著山珍海味走到宋樂面前
所有人還像以前一樣把宋樂當做小姐、郡主恭恭敬敬的伺候著,仿佛剛剛那些猜忌那一句拉出杖斃的話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太后見宋樂只是呆呆盯著面前的一個盤子出神并沒有打算要動,故意輕咳了一聲當做提醒,不料面前這個人跟入了魔一樣不是盯盤子就是抬頭看著一處入迷。
對于宋樂這張臉太后多少還是懂一點,就算只剩一個空殼子也能猜中幾分,宋樂這個眼神、這個神情……想必是她明白了一些事情卻又拿不定主意吧。
芙清在太后身邊見太后盯著宋樂不說話連忙上前請罪
“小姐剛剛的事都是因為奴婢沒有稟報太后才導致的,小姐要怪就怪我奴婢吧?!?p> 宋樂聞言僵著身子收回視線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以前從來不知道有人會累到連張嘴都會無力。
有了芙清的話太后也就順理成章的搭上了宋樂的手,語言里滿是溫柔。
“樂兒哀家在宮外不知道你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剛剛哀家以為你被什么人冒名頂替了才如此生氣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樂看著太后依附在手背上的手心生涼意也懶得理會。
世人都說宋樂是一個嬌縱跋扈的草包一個仗勢欺人的混世魔王,真的是這樣嗎?這么多年了,她雖然干了不少混賬事兒卻不也活著逍遙自在。
偌大的皇宮一層一層的高墻堵住了有人想要自由的心,也招來了有人想要權(quán)利的心。欲望、貪念、金錢、權(quán)利有人愛亦有人恨。
宋苓熙就那么呆呆看著面前的美酒佳肴心里卻如坐針毯,皇宮……一個人人算計難得真情的地方。
燈火通明,人聲撩撩,長歌慢舞。
宋苓熙眼睛一轉(zhuǎn)嘴角暗暗向上挑了一下,整個人在片刻之后回過神來,不顧旁人自顧自拿著酒杯痛飲了一杯。
是時候做出決擇了……
現(xiàn)在還早許多陰謀剛剛露頭只要心思縝密稍微放聰明一點也許可以不論為別人的棋子。
以前的宋樂雖然狠可她也是真的聰明,一早就知道了自己被別人安排好的人生,所以過得視若無睹,隨心所欲,自由自在。不反抗也不放在眼里。
自己左右逢源一切能避則避把所有事情都做得看起來漂漂亮亮的卻做不到比她狠一朝心軟就掉進陷阱。
金錢、權(quán)利、自由只要選擇了一個其他的必定要拋棄,前兩個以宋樂現(xiàn)在的身份要得到也不難,只是要一直活下來保住命才算本事。
至于自由對于宋樂來說簡直難于登天。
壽福殿里安靜到極致,一陣冷風吹過,吹得宋苓熙的眼睛一眨,睫毛一合一開之間一言不發(fā)的人清醒了。
低頭緩緩一笑起身行了唯一一次跪拜禮
“太后娘娘臣女今日受了太多驚嚇剛剛失態(tài)了,天色也過晚是時候該回家了?!?p> 太后看著跪在地上的人不緊不慢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丸子剛到嘴邊卻掉到地上了直滾滾就滾在宋樂旁邊。
芙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樂又看了一眼面色沉重的太后知道今天的事更嚴重的還在后面連忙退后一步跪著待命,下人見狀嚇也趕緊跟著跪到地上。
太后看著空無一物的筷子沉默了好半晌才重重嘆了口氣
“唉~我最喜歡御膳房做的這道菜了掉在地上可惜了?!?p> “起來了吧,都跪著干什么?對了樂兒你剛剛說什么?”
宋苓熙看著面前的肉丸咬緊后槽牙盡力一搏
“太后娘娘臣女該回家了,不然爹娘肯定會擔心的?!?p> 以前看宋樂的時候總想讓她把看事物的目光放得堅定一點,不要太過無所求,可如今她求了卻是不該求的。
“樂兒你想好了?”
宋苓熙抬頭看著太后跟以往一樣又不一樣
相同的地方是這雙眼睛無論什么時候都從來都沒有露出懼怕的神情。
不同的是她以往的眼睛雖有玩世不恭卻藏著一種無奈的認命。而現(xiàn)在卻透著滿滿私欲和對自由的向往。
“想好了,謝謝太后娘娘從前的庇佑?!?p> 太后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一直稱自己為皇祖母的丫頭,叫自己太后娘娘袖口里的手不自覺握緊了幾分。
兩人對視了許久最后是太后咬緊后槽牙閉著眼睛后退了一步
“樂兒你就是仗著哀家對你的寵愛有恃無恐,若你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回去那哀家就給你一次機會,只這一次。
哀家再寵你一次,近日冷宮里鬧鬼鬧得人心惶惶的,如果你能解決這件事哀家就準你出宮以后也隨你的便”
宋苓熙盯著地面眼神深不見底,果然活在舒適的圈子久了就很難嗅到危險氣息,天真以為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改變一些改變不了的事。
自己也真是瘋魔了才會在深宮里妄想自由,二十幾年都白活了宋樂這樣的身份從來都是身不由己的。
“……如果我說我不呢?”
宋樂的聲音像是反駁又像是再做無謂的掙扎讓聰明的人聽了眉頭都不皺一下。
芙清看了一眼跪著的人又看了一眼太后,見后者一直不說話臉上始終擺著慈祥的笑就明白了,只好把目光轉(zhuǎn)到地上的人。
“小姐地上涼起來吧?!?p> 宋苓熙心里犯怵拼了命想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抬頭看了一眼位高權(quán)重的太后眼睛一轉(zhuǎn)不管不顧起身提著裙子就跑。
一路宮墻一路巷,不顧一切奔跑的人甩掉了頭上的烏紗帽,退去了厚重的太醫(yī)服飾,扯掉了金絲銀線的面紗
只剩一身貼身素衣飄零的掛在潔白無瑕的玉體上,一路向前跑可認其怎么跑都像是跑在遙遙無期永無止境的地獄,縱使跑到筋疲力盡卻還在皇宮里打轉(zhuǎn),抬頭仍然是亭臺樓閣,宮墻綠瓦。
她那么聰明當然知道逃不掉
可……就是她的聰明害得她懼怕,懼怕看不到頭的心機算計,懼怕往后深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那個從21世紀來的靈魂崩塌,從今往后人前人后只有宋樂再無宋苓熙,宋苓熙就是宋樂而宋樂卻再也不能是宋苓熙了……
這一路跑來宋樂累了,倦了,認命了……
汗水順著臉龐四處滑落,讓原本鋒利的五官因為沾染了碎發(fā)也被磨平了……
宋樂這么一跑壽福殿的人都愣了只有太后慢條斯理的用勺子將肉丸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這種泰然自若是一種老練的沉穩(wěn)更是一種對事物了如指掌的平靜。
芙清也是好久才回過神來回頭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太后,連忙躬著身子上前去。
“太后,讓人追嗎?”
太后盯著壽福殿的大門看了一下,擺了擺手“傳令下去宮里任何人不得攔著宋樂,如果在華門看見宋樂叫人送到宋府昭告天下就說宋樂病故。
另外壽福殿的大門三天內(nèi)不關(guān)?!?p> 太后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話就擺明了宋樂如果出得了皇宮以后就是一個死人了再想要金錢權(quán)利是不可能的了。
殿里丫鬟太監(jiān)都被遣散了,只留下芙清一個人站立在太后身后,偌大的殿內(nèi)滿是冷清。
芙清看著壽福殿的大門,神情里難得帶了一絲微笑。
“太后是希望小姐走出去還是回來?”
沒了外人,朝夕相伴的兩人也是最懂對方心思的人,太后溫厚的表情停了看著門方向的目光透露出不舍又夾雜著一些其他人難以言喻。
“……只因當初某人的一句話她還沒出世哀家就護著她了,如今一眨眼竟有19個年頭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護著護著就把她當做親身小女兒來養(yǎng),總是幾天不見就生怕她出了意外,恨不得天天帶在身邊,又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把她也算計在其中……”
太后的話算不上回答芙清也不像是自言自語,倒像是在回憶一件很久很久故事。
芙清十歲就跟在太后身邊與太后不是親人卻與親人無異,那些陳年往事自然也是一同經(jīng)歷過來的。
看著太后的神情不由得苦澀一笑心里也免不了帶一些心酸和無奈。
“太后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后面的路還是小姐自己走吧?!?p> 太后沉默了一會兒把目光放在手上一只不起眼的鐲子上看了一眼,神情不加修飾的在懷念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人。
“芙清你實話實說你希望她回來嗎?”
芙清看了一眼太后的樣子淺吸了一口氣故作輕松的給太后倒了一杯熱茶才慢慢開口“奴婢想……小姐本來就不屬于這里,不回來了也好。”
太后將手里的熱茶一飲而盡,明明是熱茶卻像酒一樣讓人眼眶里泛紅。
“哈哈哈……說的是啊,她從來都不屬于這里,可不屬于又怎么樣?還不是由著19年都沒發(fā)的瘋出去發(fā)泄一通又認命的回來,她那么聰明能一眼就看出來后宮的算計從小就揣著明白裝糊涂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逃不掉的始終逃不掉。
哀家倒是希望她像一個草包一樣什么都不懂還好,長大了就嫁一個尋常人做一對平淡夫妻??善斆鳌斆鞯阶尠Ъ也坏貌话阉阌嬙谶@皇宮里陪著哀家……”
一向溫和的太后手一揮將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摔到地上,看著摔碎的杯子搖搖欲墜的身子順手抽出一把配劍朝院子里的竹林亂砍了一通發(fā)泄……
芙清張了張口想勸說的話到嘴邊竟有些哽咽只好轉(zhuǎn)身退出來,太后和宋樂往事堆積得太久心事藏得太好難得發(fā)泄出來又何故去打擾呢。
這兩人雖然不是親生的性子卻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這樣瘋迷的行為除了今晚以后不會再有了,無論太后還是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