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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書童

第四章 學(xué)堂中

亂世書童 齋殆 2957 2020-04-11 11:19:53

  舒童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先生,這應(yīng)該是兩人第一次見面,按理說不應(yīng)該??!莫不是這王先生和舒夫子之間有什么過結(jié),遷怒到自己頭上了?要是果真如此,那簡直就是無妄之災(zāi)了。

  想到這,舒童趕忙追上霍非,低聲道:“五少爺,你知不知道王先生為什么會看我不爽?我好像以前沒得罪過他啊?!?p>  霍非頭也不回的道:“為什么會看你不爽,難道你自己心里就沒一點(diǎn)數(shù)么?”

  “我能有什么數(shù)?”舒童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哼!”霍非冷哼一聲:“要不是看你相貌沒變,我都懷疑你是另外一個人了。你看看你,都變成啥樣了,囂張之極,連本少爺都不放在眼里。別說王先生看你不爽,我都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我也想抽你?!?p>  喲嚯!沒想到這個看似渾渾噩噩的小胖子竟有如此敏銳的直覺。舒童這下子全明白了,自己的言行舉止還保留不少前世的習(xí)慣,跟這個世界有點(diǎn)格格不入,舒童不由警惕起來,看來以后一定要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了,否則就是作死的節(jié)奏。

  走進(jìn)學(xué)堂,里面窗明幾凈,清帚的十分干凈,正前方的書案上擺放著幾本線裝書,書案對面是數(shù)排整整齊齊的書桌,書桌后已有不少孩子正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著,一個個倒背雙手,正在搖頭晃腦的大聲背書。

  舒童聽不清這些孩子在背誦什么,好像每個人背的內(nèi)容都不一樣,但聽上去并不覺得嘈雜,反而有一種書聲瑯瑯的文韻。

  霍非和舒童進(jìn)屋時,王先生已坐在書案后,正捧著書卷看的津津有味,對二人的到來視若無睹,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霍非躡手躡腳在前排一張書桌后坐下,完全沒有平日里那種毛毛糙糙的樣子,看來到了這里,再頑皮的學(xué)生也是心存畏懼的。

  掃視了一下教室,發(fā)現(xiàn)最前排的四五名學(xué)生,個個錦衣綢緞,一付富家公子的打扮,舒童聽霍非說過,最前排的這幾位都是霍氏主脈的子弟。

  霍氏主脈有四房,霍非是二房次子,在族中排行第五,因而府中之人都稱他為五少爺。

  中間幾排的學(xué)生差異較大,有的衣著華美、有的則衣著簡樸,這些要么是霍氏旁支的子弟、要么就是霍府各個掌柜家的子侄。

  最后幾排,則清一色都是青衣小帽,不用問就知道,這些都是陪讀的書童。

  舒童將書箱往霍非身邊一放,自己徑直走到最后一排,找了個靠窗的空位一坐,饒有興趣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所有人都在搖頭晃腦的大聲背書,連那些青衣小帽的書童也不例外,奇妙的是,雖然背誦的內(nèi)容都不盡相同,但每個人對外界的干擾都能做到充耳不聞,所謂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大概就是這種境界吧?舒童自襯就沒這個本事,自己要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背書,肯定會串詞。

  看了一會兒,舒童便沒了興趣,轉(zhuǎn)頭看向窗外。

  窗外春意盎然,雜樹生花,竹林中嫩葉初生,看上去青翠欲滴,草地上有尖尖的細(xì)筍破土而出,空氣中帶有芳草的清香,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沁人肺腑。

  這才是純天然綠色無污染的田園春景啊,舒童看的是如癡如醉,口中不知不覺哼唱了起來:“春風(fēng)她吻上我的臉,告訴我現(xiàn)在是春天,雖然是春光無限好,只怕了春光老去在眼前……”

  舒童剛開始只是下意識的哼唱,唱了幾句便警醒過來,忙四下張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教室跟鴨子堂一樣,所有人都在大聲背誦著什么,自己哼唱的聲音并不大,又是坐在最后一排,想來不會被人聽見。

  “啪”的一聲,戒尺重重拍在書案上,所有的聲音嘎然而止,教室中一下子變得安靜無比。

  王先生從書案后緩緩站起身,目光嚴(yán)厲的在教室中掃視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舒童身上。

  臥槽!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吧?舒童心里不由一驚。

  “舒童。”王先生果然點(diǎn)了舒童的名。

  “到!”舒童一陣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學(xué)生時代,下意識的從座位上站起,大聲喊到。

  王先生從書案上抓起戒尺,不急不徐的走到舒童身前,冷冷道:“伸手?!?p>  又要打!這老先生耳朵是怎么長的?這樣也能被發(fā)現(xiàn)。

  舒童這回學(xué)乖了,沒敢再犟嘴,而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伸出手,任由戒尺重重打在手心上。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看著腫的像豬蹄的左手,舒童是欲哭無淚。

  “知道為什么打你嗎?”

  “學(xué)生不知?!笔嫱е靼籽b糊涂。

  “伸手?!?p>  還打!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又是“啪”的一下,舒童的左手這回真的跟紅燒豬蹄沒什么兩樣了。

  “現(xiàn)在知道了嗎?”王先生的話不帶任何情緒。

  好漢不吃眼前虧,面對著滅絕人性的封建禮教,舒童不得不低頭,只好訥訥的道:“學(xué)生知錯了,學(xué)生不應(yīng)該在課堂上唱歌?!?p>  “哼!”王先生冷哼道:“誰說課堂上不能唱歌?”

  那你還打我?

  看著舒童一臉懵逼樣,王先生恨鐵不成鋼的道:“果然是朽木不可雕,詩詞歌賦本就是用來吟唱的。你若唱東坡居士的‘赤壁懷古’,抑或是岳武穆的‘滿江紅’,老夫都不會管你,那怕你唱‘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君子六藝中也有‘樂’之一藝,可你都唱了些什么?言辭粗鄙、曲調(diào)怪異,如此村歌俚語,嘔哎嘲哳難為聽,居然還敢在讀圣賢書的學(xué)堂里唱,簡直是有辱斯文?!?p>  我怎么就言辭粗鄙了?這么優(yōu)美的旋律怎么能說是曲調(diào)怪異呢?算了,跟你個老古董也說不清,舒童心里暗暗吐槽。

  等等!好像哪里有問題。

  對了,剛才王先生提到了岳武穆,岳飛都成了岳武穆,看來自己所處的年代應(yīng)該是南宋了,也不知道這咸淳四年是哪一年,要是南宋末年就糟了。

  舒童覺得這個問題非常重要,一定要設(shè)法弄清楚,于是硬著頭皮道:“敢問先生,不知岳武穆如今安在?”

  王先生狠狠瞪了舒童一眼,似乎對他的不學(xué)無術(shù)很是不滿,隨即又長嘆道:“唉!岳武穆已故去百余年了,現(xiàn)今臨安有座岳廟,以后有機(jī)會爾等可以去祭拜祭拜?!?p>  我勒了個去!如此說南宋王朝已經(jīng)歷了一百多年,就不知道離最后的覆滅還有多少年,這讓舒童心里很糾結(jié),有心再想問一問,可又不知道該問些什么,畢竟舒童對這段歷史是十分的陌生。

  王先生完全不知舒童的心思,卻不打算就此放過他,陰惻惻的道:“既然你這么喜歡唱歌,那就唱一曲清雅之音吧。事先說好,你要再敢唱那些粗俗的村歌俚語,哼哼!后果你是知道的?!闭f罷,還將戒尺在掌心中輕輕拍打,其威脅之意是昭然若揭。

  舒童哪會唱所謂的清雅之音,唐詩宋詞到是會一些,奈何不會唱啊,這不是存心為難人么?

  要知道不同的詞牌都有固定的音律,舒童對此是一竅不通,后世倒有些用宋詞改編的流行歌曲,可如果唱出來就太過驚世駭俗,肯定又會被認(rèn)為是曲調(diào)怪異,搞不好還會再挨板子。

  舒童額頭上冷汗直冒,大腦飛速的轉(zhuǎn)動,努力尋找解決困局的辦法。

  片刻之后,舒童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檔叫做《經(jīng)典詠流傳》的綜藝節(jié)目,里面有一首《聲律啟蒙》的歌曲舒童非常喜歡,為此還專門學(xué)唱過。

  想到此,舒童便恭身對王先生道:“先生,學(xué)生年幼,這清雅之音尚未學(xué)過。不過,舒夫子以前為幫學(xué)生掌握聲韻格律,曾教學(xué)生一首兒歌,不知算不算?”

  王先生聞言卻是微微有些詫異:“哦,舒夫子還會編兒歌?你且唱來聽聽?!?p>  舒童清了清嗓子,開口唱到:“云對雨、雪對風(fēng),晚照對晴空;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顏巷陋、阮途窮,白叟對黃童……”

  舒童現(xiàn)在這具身體才十二三歲,還沒到變聲期,清脆的童音在教室里回蕩,一下子吸引了在座所有人,連王先生也頻頻點(diǎn)頭。

  一曲唱畢,教室里是鴉雀無聲,片刻之后,王先生才回過神來,有點(diǎn)不敢置信的道:“這是舒夫子編的兒歌?”

  “是,正是舒夫子教學(xué)生的兒歌?!笔嫱彦佀o了舒夫子,反正他老人家已經(jīng)去世,死無對證了。

  “唉!”王先生長嘆了一聲,“舒夫子有心了,吾不如矣?!闭f罷,轉(zhuǎn)身就去。

  “可是先生,你看我的手……”舒童舉起豬蹄般的左手,委屈的道。

  “沒有什么可是,打便是打了,你待如何?”王先生是頭也不回走回到書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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