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個故事:鼠語
我有一個秘密,這秘密并不十分光彩,因此,從小父母就告誡我“不可對外人說起!”
童年時懂什么呢,童年里,最不能保守的,便是秘密。我忘記自己為什么對那個同學這么信任了,總之,我把秘密講給他聽之后,第二天,全村,乃至全校都曉得這樣一件怪事了:有人能同老鼠交流!
父親一邊狠狠責備我,一邊有意而裝作無意的樣子去對外解釋“孩子嘛,最愛胡思亂想,孩子話,也信得?”然而,欲蓋反而彌彰,我的能同老鼠交流,從鄰居,到鄰居的親戚,到鄰居親戚的親戚…終于,這秘密是無人不知了。
農村人,勤勞,樸實,憨厚,踏實…他們的優(yōu)點,在你未接觸前,你是不能體會的透徹的;同樣,小民思想下的患得患失,殘留的封建,以及由于殘留封建伴隨而來的天真、無理的臆斷也常常令人抓狂!
我的能說“鼠語”引發(fā)了距離我家方圓超過三十里的民眾的熱烈討論!他們起初是以訛傳訛,后來,傳的人多了,竟然組成了三個比較龐大的集團!
據說,他們之中還曾因為相互無法說服對方臣服自己的“絕對沒錯”的觀點,而有過幾次大的沖突,也因而新生了幾位殘跡,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老鼠,是從來被人厭惡、詛咒的,而我卻通鼠語!于是,雖然,此前我向來以好好學習的乖寶寶著稱,然而,就因這個特異功能而給家庭蒙了羞!
父母親從此抬不起頭,仿佛真的“上輩子肯定做壞事了!不然孩子怎么是一只耗子呢!”我慶幸童年們都很天真,無邪,他們不“歧視”我的特異功能,愿意一如繼往地陪我玩耍;我又覺得悲哀,每當有人見我很童年們一起玩,總有成人慌張地跑到那些孩子的家,告訴他們的家長“趕緊把孩子叫回來”因為,“你孩子在跟老鼠玩耍!可別染了什么病了!”
當童年們明白每次跟我玩都要受到父母嚴厲的說教,甚至打罵,這個淺顯的道理之后,終于,盡管,這些孩子們不知家長在擔憂什么,總之,他們還是聽從了父母的話,果真,都離我遠遠的了…
“你也知道,我是不愿意這樣的,”校長,一邊露出很歉意的神態(tài),一邊說,“但是,已經有超過半數的家長都反應…”
“什么都別說了,”父親用手打斷他,然后,深深吸了一口煙,又重重吐出來,“我知道怎么做,您請回吧,我不怪您?!?p> “你看,這事弄的!”校長剛才還帶有歉意的臉上閃過一瞬的喜悅,“真是對不起了!我也沒臉再待下去,我走了!”
說罷,校長就走了,從此,我開始了我漫長的休假…
父親說教我種地,我很開心,問上學怎么辦,他說,已經向老師請了假,等再大一些再去學校,先把種地學會了!
“他們不用學種地嗎?”我指著背著書包上學的同學們,問父親,
“他們身體不夠好!”父親說,“只有身體強壯的才能有機會學習種地呢!”
“我一定好好學!”
“…”
于是,我學會了趕牛耕地,學會了給玉米施肥,學會了用鐮刀割麥子,還會給辣椒做營養(yǎng)土,還會給棉花修枝孽…
平時,沒人陪的時候,我就同老鼠們聊天,它們能帶給我許多新聞。比如,張三家的孩子,上次考試只得了二十多分,被父親打的那叫一個慘??;又比如,李四家的豬得了病,他們怕買不出去,故意隱瞞了下來,要明天趕緊賣給屠宰場;又比如,劉家得女娃跟周家的小子有點不清不楚的…
原來,他們并不是平時展現(xiàn)出的那樣無憂無慮,他們各有各的苦惱。
老鼠,有人的地方就有老鼠。我們村里的老鼠,據它們講它們在村里待了不知有多少年了!而且,它們相互之間都是親戚,有相同的一對兒祖宗。
“我們比你們人類出現(xiàn)的時間還要早!以前,這里是屬于我們的。”
“不會吧!”我有些不信,
它們就給我看它們的《毫術正史》,據說,老鼠本命并非耗子,而是毫術。毫者,小也;術者,技也。意思是本領不多的一種小動物,當然,這是它們的自謙!它們有許多本領,比如,能爬幾乎垂直的墻壁;能在任何環(huán)境下生存下來;從十多米的地方跳下不會出任何意外;能連續(xù)游泳三天…
我看了它們的正史,里面詳細記載了它們在人類未誕生的文明,關于它們被人類誤喊作耗子,正史里是這么說的:
?。ㄈ祟悾┠锁F占鵲巢,犯我樂土,壞我田園,殺我妻孥,多行不義,迫我為盜,不愧其劣行,反誣我輩食其糧,致使有耗,更詬吾眾以“耗子”!嗚呼,何其詭也!
它們也有它們的歷史,比如,因為它們的繁殖能力很強,第一代鼠王,一年產下八窩,共七十多位王子,這些王子中,本來各自為政,但,這么多王子總有不安份的,它們拒絕贍養(yǎng)鼠王,拒絕進貢,更有的想殺掉鼠王自己成就霸業(yè)。
“你知道我們老鼠為什么喜歡看廣告嗎?”
“為什么?”
“因為,你們的電視劇的劇情,我們早就經歷過!而且,比劇情要精彩的多!但我們就樂意看你們費盡腦力創(chuàng)造出的,無知、可笑到極點的廣告!”
“無知、可笑,你們還看?!?p> “是??!無趣到這種地步,也難為你們了!”
老鼠們特別智慧,因為經常出入人類房間,所以,它們讀過很多的書,認識許多的字,它們還有親戚在城市里,有時會帶一些新奇古怪的東西給我們看,還有城市的先進。我童年的啟蒙教育,眼界的開闊,多虧了我的鼠友們。
不久后,父親告訴我,要離開這里,去城市里住。
“為什么?”我不懂,
“因為…”父親有些哽咽,“因為,你已經學會種地,你要上學了!”
“這里上學不行嗎?”我不情愿地說,
“這里?這里上不了…”
“為什么?”
“你莫再問了?!?p> 走的那天,鄰居都來挽留,說得我都有點不忍了,可是,父親,還是最后望了望這個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故鄉(xiāng),拉著我和母親,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順利地讀了書,再也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我的秘密,我特別小心謹慎地守著這個秘密一直到現(xiàn)在,小心到幾乎我自己都忘記了我還懂鼠語…
直到最近,在廚房發(fā)現(xiàn)了新買的火腿被老鼠咬了一些,晚上,我特意切下一塊兒火腿,放在廚房,第二天,果然沒有了,我又放了幾天,都被老鼠準時拿走,只是,從來未嘗與它們有過哪怕一次的邂逅…
據說,鄉(xiāng)下的老鼠也越來越少,我突然特別懷念,自己說鼠語的日子…
恰民劫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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