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整頓兵部
對方完全無動于衷,沈安只能擦拭了淚水。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抬起茶杯,眼神飄向屋外。
庭院中有棵高大的榕樹,屋外陽光正好,巨大的榕樹枝繁葉茂,葉子在微風(fēng)吹拂下沙沙作響。
盯著巨大的榕樹,他驀然想到一句名言。
“李尚書,你可知人與樹有何區(qū)別?”
“老夫一介武夫,勞煩沈公公指教一二。”沒弄懂沈安真正意圖之前,李如松可不敢亂發(fā)言。
回過頭,真誠的盯著李尚書眼睛,沈安解釋道:“其實人與樹是一樣的,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p> 細細思考話語中的意思,李如松眼神開始變化,似乎緩和了一些。
“陛下要成長為參天大樹,咱家只能拼命往黑暗的地底扎根?!鄙虬矒u搖頭,苦笑道:“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李尚書仍不信我?”
李如松沒有說話,卻開始用審視的目光,重新打量沈安。
“李尚書,咱家今兒個過來,主要是因為-----時機已成熟?!?p> 聽到這里,李如松眼神一凌,身體微微動了動,似乎有些按捺不住。
“咱家往日向兵部索要軍餉,是因為咱家明白,兵部腐敗不堪,吃空餉問題嚴重,即便是發(fā)放下去,也只是到了某些人的錢袋中,倒不如在咱家錢莊里存著!”
“沈公公意思是?”李如松開始試探性詢問。
這是信號,說明對方稍微有點相信自己了。
沈安眉毛一挑,沉聲道:“咱家要你整頓兵部!”
李如松手在微微顫抖,似乎有些緊張,又害怕,也可能是興奮。
“如何整頓?”
李如松還在試探!
這不是簡單的小事情,一不小心會掉腦袋,而且是九族的腦袋,誰敢隨意開口?
知道對方不放心,沈安也不墨跡:“萬事不可操之過急,物極必反,我等先從京營開始?!?p> 沈安雖然不是歷史專家,但作為文科生的他很清楚,任何改革都不能急。
歷史告訴我們,變法要循序漸進,而且變法的人最后都沒好下場。
歷史也告訴我們,變法必須建立在武力上。
這也是為什么,他要整頓兵部。
沒有武力支持,他可不敢亂來。
古代重文輕武,不屬于戰(zhàn)亂年代,文官集團對兵部比較輕視,甚至鄙視。
這是沈安的機會!
為了進一步中央集權(quán),太祖皇帝分別設(shè)立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兵部掌管天下調(diào)令,五軍都督府分中軍、左軍、右軍、前軍、后軍,負責(zé)帶兵操練。
兵部只能調(diào)兵,都督府只能帶兵,相互牽制,權(quán)力被徹底分開。
只是到了小胖子皇帝這一代,五軍都督府權(quán)利已經(jīng)大幅度減弱,兵部開始集權(quán)。
天下大部分兵權(quán),已被李家父子掌握。
至少,名義上是如此。
這也是為何,各地藩王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按照地理位置,兵部又能分為京營和地方軍。
太祖皇帝在地方設(shè)立衛(wèi)所制度,州府設(shè)立衛(wèi)5600人,縣設(shè)立所1100人,按照行省地理位置,全國共設(shè)立16衛(wèi)。
如果要改革,當然不可能直接全國開始,不現(xiàn)實,只能從最近的京營開始。
京營是守衛(wèi)京城的兵力,共有三大營72衛(wèi)40萬人。
當然,這只是名義上而已。
現(xiàn)如今兵部腐敗貪污,吃空餉嚴重,這數(shù)字水分很大。
所謂吃空餉,就是明明營里沒有這號人,或者人已經(jīng)逃跑,卻依然登記在冊,讓朝廷發(fā)軍餉。
最可怕地方在于,現(xiàn)在這些兵力,不但數(shù)字虛假,很多都是老弱病殘。
朝廷稅收太少,入不敷出,經(jīng)常拖欠軍餉,兵部內(nèi)部貪污嚴重,導(dǎo)致很多士兵都拿不到軍餉。
沒錢誰愿意干?要吃飯的嘛。
不少年輕力壯的士兵都逃走了,只剩一些老弱病殘和油嘴滑舌之人。
這還只是京營,地方就更嚴重了------
變法肯定會觸及某些人利益,如果遇到個腦袋打鐵的一激動反了,沈安可不想到調(diào)兵才發(fā)現(xiàn),40萬大軍實則不到10萬,而且都是一些牙齒都快掉光的老大爺。
那可就真的玩完了-----
京營的三大營,分為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
五軍營是步兵,練習(xí)營陣;三千營是騎兵,練習(xí)沖擊或者巡哨;神機營練習(xí)火器-----
沒錯,神機營裝備熱武器!
只不過,這時候的熱武器不太成熟,使用非常不方便,更多的時候是配合冷武器步兵協(xié)同作戰(zhàn)。
不要以為兵部變成如今這樣,是李家問題,還真不是。
制度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歷經(jīng)百年,很多制度已經(jīng)跟不上變化,存在明顯漏洞,李家自然也受到制度制約。
他們也想改革!
在沈安記憶里,李如松上書了很多次,無奈被內(nèi)閣和當時的沈公公駁回了-----
未得到皇帝允許,誰敢亂來?
那是謀逆的大罪,會誅九族的!
改革還涉及一個最大的問題——錢!
沒錢寸步難行。
抱歉,沈安最不缺的就是錢!
動任何人之前,必須先要有兵在手,這是底氣,是一切行動的基礎(chǔ)。
兵部改革,迫在眉睫!
“需重登各營兵力,核實確切人數(shù),補足軍餉?!鄙虬蚕肓讼耄f道:“在此之前,需對兵部武官進行清理和整頓?!?p> “有能力未貪污者,升;有能力貪污者,保證日后不犯,概不追究;無能力又貪污者,交出銀子,殺!”
“李尚書,切記不可操之過急,需循序漸進?!鄙虬苍俅味?。
他怕??!
兵人造反比文人造反恐怖多了-----
“此乃一百萬兩銀票,可用于此次兵部整頓,不夠可與咱家再提,李尚書切莫再推辭?!?p> 將銀票放在木桌上,沈安對著皇宮方向拱拱手:“陛下與太后可等著李尚書好消息。”
“臣,定當全力以赴!”李如松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李尚書萬萬不可。”沈安連忙起身,伸手扶起李如松。
李達懵了。
什么情況?
我心中十惡不赦的死太監(jiān),搖身一變,佛光普照,開始普度眾生了?
“李侍郎!”沈安驀地回頭,嚇了李達一激靈。
“沈公公?!崩钸_慌亂抱拳躬腰。
“此番可要好好表現(xiàn),陛下與太后都瞧著呢?!?p> 沈安在釋放一個信號:如果你表現(xiàn)好了,未來前途無量。
聽到這里,李達單膝跪地,抱拳大聲道:“臣,萬死不辭!”
“沈公公,這銀兩------”
“李尚書大可不必擔(dān)心,兩日后咱家回宮,勞煩李尚書早朝上書一封,咱家會以陛下名義撥款?!?p> “那沈公公豈不是------”
“先帝與太后對咱家有恩,咱家愿做這惡人?!?p> 沈安四十五度仰望房梁,一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傲然,讓李家父子肅然起敬。
“沈公公大義,我等卻-----羞愧難當!”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沈安拱手離開,嘴里卻高聲念著于謙的《石灰吟》,留給李家父子挺拔背影。
“父親,你信他?”李達也被對方詩句感染,心里卻始終存有疑慮。
朝廷第一大禍害啊,怎么-----
“為官幾十載,為父明辨能力不曾有錯?!崩钊缢珊艽_信,他能看出沈安的決心,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者說,咱們不是還有李太后嗎?”
在李如松看來,沈安想要除掉的對手中,李家至少在錢公公與其他五位內(nèi)閣、尚書之后。
即便他要禍害,也不會禍害到自己身上,少了自己兵權(quán)保護,他也要完蛋。
他雖視財如命,卻有分寸,這才能在宮中屹立不倒。
唇亡齒寒的道理,他不會不明白!
“那父親的意思是?”
“李家機會來了!”李如松面色深沉,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低聲道:“兵部幾位武官,明目張膽貪污受賄,將兵部搞得烏煙瘴氣,為父想動他們已經(jīng)很久了!”
“達兒?!?p> “父親!”
“沈公公意思可聽明白了?”
“明白了?!崩钸_咧嘴一笑:“這是給孩兒機會呢?!?p> “明白就好!為父也快到花甲之年,李家可就靠你了!”
“父親尚未-----”
“莫要多言,切記沈公公的話,莫急功近利,小心物極必反!”
“是!”
出了李府上了馬車,心里暗喜的沈安回過頭,瞧見沈畫在偷偷抹眼淚,嚇了他一跳。
“畫兒,怎的哭了?”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花,沈安聲音不由溫柔。
“哇~”伴隨著一股香味,她一頭鉆入沈安懷里,痛哭道:“畫兒也誤會義父了,畫兒罪該萬死!”
“------”
沈安尷尬的撓撓頭,自己這是-----裝過頭了?
兩人回到沈府,已是夕陽西下。
琴棋書三人已在府中等候,看到義父歸來,恭敬起身迎接。
三人瞧見沈畫眼眶通紅,像是受了某種委屈。
“都在呢,今日勞累了?!鄙虬踩莨鉄òl(fā),分別拍拍幾人肩膀,大笑道:“義父今天高興,都陪義父好好喝一杯?!?p> 話音落下,他察覺三人目光有些不對,不斷在自己和沈畫身上來回,似乎揣摩什么。
瞧著幾人古怪的神色,又看了眼沈畫哭過的嬌俏面龐,再結(jié)合自己剛剛說的話-----
媽蛋,他們不會以為我把沈畫怎么了吧?
俺只是一個公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