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會在這里?”
提著購物袋進來的顧司聽到夏涼淡淡的問,然而夏涼攥手指的小動作不小心泄露她此刻的心情。
一絲玩味的笑從顧司眼中一閃而過,顧司深邃的目光落在夏涼臉上,這讓夏涼內(nèi)心倍感亞歷山大。
“你說呢?”
顧司直接又把問題摔回到她身上。
夏涼小心肝一顫,不過因為喝斷篇,她確實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回宮家老宅,而是來了這里。
因為沒充電,她的手機已經(jīng)自動關(guān)機,夏涼看不到來電記錄,但這并不妨礙她大膽地猜想。
顧司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夏涼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松松垮垮地套著他的睡衣,烏黑的長發(fā)失去往常的柔順服帖,就像是亂糟糟的稻草披散在夏涼身后。
而這樣的夏涼在瞪大眼睛望著他時,顧司不但不覺得夏涼邋遢,反而生出想要將她緊緊抱在懷里的沖動。
夏涼瞪大眼睛想了想說:“是你打電話叫我來的?”
夏涼等待著顧司的回答,然而站在她面前的顧司卻沒有理會她的話,只是那道深邃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突然間變得寂靜的房間內(nèi)唯一剩下空調(diào)制冷所發(fā)出的聲音。
顧司他是被定身,還是時間靜止了?
夏涼不解地又眨了眨眼,順著顧司深邃的目光,緩緩低下頭,她發(fā)現(xiàn)顧司沒有回答她的原因是因為……他在看向自己的胸?!
因為睡衣下空無一物,該凸起的地方很明顯能夠看得到。
下一秒,夏涼高分貝的尖叫聲直接蓋過房間內(nèi)空調(diào)制冷發(fā)出的聲音。
想要逞強假裝淡定的夏涼還是輸給顧司的睡衣還有他赤果果的注視。
“變態(tài)!”夏涼尖叫著以最快的速度雙手抱臂捂住自己的胸蹲在地上。
聽到夏涼的尖叫聲,目光灼熱的顧司回過神來皺了皺眉。
他磁性沉穩(wěn)的聲音染上幾分沙?。骸跋臎觯阍谖颐媲安贿^是一具無頭女尸?!?p> 滿臉通紅的夏涼蹲在地上,就在她考慮著戳瞎顧司的雙眼到底有多大可能性的時候,顧司冷森嫌棄的話就像是一把鐵錘重重錘在她胸口上。
她到底在矯情什么……
就如同顧司所說,她在顧司面前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具慘不忍睹的無頭女尸。
這一瞬間,夏涼所有的羞憤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涼與苦澀。
看到渾身僵硬的夏涼蹲在地上,就像是被人遺棄在路邊的小狗,顧司眉頭皺得更緊。
顧司將購物袋遞到夏涼面前:“換好出來。我有話問你?!?p> 夏涼蹲在地上呆呆地望著購物袋,卻沒有伸手去接。
被迫成為無頭女尸已經(jīng)十年,在這十年里她不停麻痹自己,讓自己接受已經(jīng)成為無頭女尸的事實??删驮趧偛怕牭筋櫵镜脑挘臎鲆庾R到這十年來她不過是在自欺欺人,掩耳盜鈴……
眼前夏涼的脆弱就像是一根針刺進顧司眼里。從十一年前,夏涼出現(xiàn)在他面前那一刻起,他從來沒有見過夏涼像現(xiàn)在這樣脆弱無助的一面。
“夏涼。”
深陷痛苦的夏涼突然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顧司緊緊抱著她,這一瞬間夏涼甚至能夠聽到顧司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這樣的心跳聲她好想在哪里聽到過……
被男人的氣息包裹,就算是做夢,夏涼也不會夢到顧司主動抱她。
顧司直接一個公主抱,將呆若木雞的夏涼抱起。
因為顧司突如其來的擁抱,前一秒還在傷心難過的夏涼,現(xiàn)在腦中只剩一片空白,任由顧司將她抱緊臥室。
顧司的懷抱很溫暖,滿臉通紅的夏涼就像是一只鴕鳥蜷縮在顧司懷中,不敢去看顧司的眼。
這樣小鹿亂撞不知所措的心情,夏涼從來沒有過。
身體突然陷入柔軟的大床上,逼迫又羞又窘的夏涼不得不抬頭看向顧司。
“你……”
望著顧司冷峻精致的臉龐,夏涼發(fā)覺自己的舌頭就像是打結(jié),沒辦法正常說話。
因為距離太近,夏涼看到顧司眼中噙著一抹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就像是午夜的月光,干凈而又純粹。
這一瞬間,夏涼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思考,只能呆呆地望著顧司。
夏涼不知道,顧司沒有開啟炎眼,在他眼中她并不是一具慘不忍睹的無頭女尸,而是臉頰泛起紅暈,嬌俏可人的少女。
顧司伸出手攏了攏夏涼猶如海藻般披散在他床上的黑發(fā),聲音輕柔地說:“夏涼,酒還沒醒的話,就再睡會。等你酒醒了,再來書房找我?!?p> 顧司將購物袋放在床頭柜上轉(zhuǎn)身離開臥室,夏涼愣愣看著顧司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當機的她心情瞬間變得相當復雜。
誰來告訴她,這一切真不是夢?。。?p> 想要迅速換下顧司的睡衣,夏涼迅速坐起身,翻開購物袋。購物袋里有一條淺綠色長裙,雖然和她貫穿的相似,但質(zhì)地卻要好上很多,就像是品牌與山寨之間的區(qū)別。
所以顧司已經(jīng)把她那酒氣熏人的長裙給扔了?
夏涼抿了抿唇,卻在看到購物袋里的其他東西時,又再次石化。
安靜躺在購物袋中的寵物小精靈系列內(nèi)衣褲,無論款式,還是型號,都和夏涼昨天穿的一模一樣,如果真要說不同。那就是眼前這一套是全新的。
與此同時,客廳內(nèi)。
猜到努力整理心情的夏涼不會在短時間內(nèi)出來見他,顧司坐在沙發(fā)上收回看向自己臥室門的目光。他拿出手機,點開一條未讀的消息。
一條經(jīng)過處理追蹤不到來源的消息上寫著:“黃月英轉(zhuǎn)世,陳雨蕾,棋組織?!?p> 看著消息上顯示的三個詞,顧司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
在刪掉消息后,顧司立即通過醫(yī)院系統(tǒng)調(diào)出有關(guān)陳雨蕾的住院記錄。
安靜的客廳內(nèi),顧司低聲道:“如果陳雨蕾真的是黃月英的轉(zhuǎn)世,那么只要提取陳雨蕾上一世的記憶,棋組織的人就能夠知道那個秘密……”
換好衣服的夏涼站在洗手臺前面,不斷捧起冷水試圖降低她臉上的溫度。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時間永遠靜止,這樣她就不用再看到顧司。
時間就像是從夏涼指尖匆匆流走的水,夏涼在鏡子前站了半個小時之后,伴著她臉上溫度的降低,她的理智也漸漸恢復。
“我是不是……喜歡他?”
夏涼緩緩抬起自己濕漉漉的手放在鏡子上,下一秒鏡子里長相清秀的少女就被一具血肉模糊的無頭女尸代替。如果是被膽小的人看到這一幕,也許會被她直接嚇死。
夏涼用意識苦澀地勾起一抹笑,然而鏡子里的她卻連頭都沒有。她想要一抹冷森恐怖的笑都是妄想。
任誰看到現(xiàn)在的夏涼都不會想到十年前的她臉上的笑明媚陽光,仿佛天塌下來,她也可以利用桿杠原理把天給撬起來。但她內(nèi)心的任性火熱,以及所有對未來美好的幻想都毀于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如果是十年前的她,以她想做就做的行動力,她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嚷著讓顧司對自己負責,將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告訴顧司,就算顧司不喜歡她。那也沒關(guān)系,她會纏著顧司直到喜歡她為止。
可是現(xiàn)在的她……
就連她自己看了都覺得惡心,何況是別人……
“沒錯。顧司說得對,在他眼中我不過是一具無頭女尸,僅此而已?!?p> 鏡子映出夏涼現(xiàn)在最真實的模樣,雖然沒有腦袋,看不到她悲傷或者恐怖的臉,但衛(wèi)生間里卻響起夏涼低沉難過的聲音。
聽到腳步聲,正躺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的顧司睜開眼朝著那一抹淺綠色的身影看去。夏涼臉上的表情和顧司預料的一樣,已經(jīng)恢復如常,看不出絲毫的凌亂慌張。
不等顧司開口,夏涼看著他說:“顧司,對不起。我昨晚喝醉酒,什么也不記得?!?p> 夏涼雖然不記得自己昨晚闖入顧司房間內(nèi)所發(fā)生的事情。但不代表那時意識清醒的顧司能夠忘記。
就在剛才閉目養(yǎng)神的顧司發(fā)現(xiàn)只要自己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夏涼昨晚躺在他床上的畫面。
站在顧司面前的夏涼就像是做錯事情的小孩,等待著家長發(fā)落。其實就連夏涼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她能夠淡定的面對其他人,卻沒辦法在顧司面前理直氣壯地說,她昨晚不過是喝醉酒,就算是嚇到他,她也不是存心的。
然而當她面對的人是顧司的時候,夏涼覺得自己不僅是身高比顧司矮很多,就連氣勢也妥妥地輸了。
“恩?!鳖櫵境脸翍怂宦?,夏涼以為顧司會質(zhì)問她有關(guān)白峰的事情。結(jié)果顧司卻是問:“餓了嗎?”
“???”
這節(jié)奏不對啊。夏涼一臉茫然地看到顧司皺了皺眉,聽到他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跟我去吃飯?!?p> 跟顧司去吃飯?!
想要迅速離開顧司視線范圍,夏涼緊抿著唇,一雙墨黑水盈的眼睛里寫滿一千個不情愿。
去年夏天,為讓顧司替她尋找線索,她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顧司的要求,在他家做兩個月的保姆。
“跟我去吃飯。”
第一次聽顧司這樣說的時候,她單純地以為只是跟顧司出去吃飯這樣簡單。結(jié)果竟然是跟顧司去和他的相親對象一起吃飯。如果不是因為她的代謝功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控制著,夏涼覺得那天她肯定會消化功能障礙。
顧司冷著一張臉,看上去哪里像是相親的。如果他從包里拿出手術(shù)刀,簡直就像是黑老大在收保護費。
她其實很佩服顧司那相親對象,居然在如同修羅場一樣冷森的氣氛之下還能全程保持微笑。
像那樣的經(jīng)歷,夏涼覺得自己人生只要經(jīng)歷一次就好。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夏涼腦中如同彈幕劃過無數(shù)拒絕顧司的理由。但她拒絕的理由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聽到朝臥室走去的顧司說:“你先去停車庫等我?!?p> 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顧司已經(jīng)關(guān)上臥室的門……
如果顧司這次還是帶她去和相親對象吃飯的話,她就假裝肚子疼全程蹲廁所!
顧司的車在停車庫內(nèi)有著專屬停車位。走到顧司買下的停車位前,看著和自己同款的越野車,夏涼緊抿著唇,神情復雜地耷拉下腦袋。
如果說在她死后,還有人能夠影響到她。那人就是眼前越野車的主人,顧司。
在她死后,直到遇見顧司之前,她除了替宮老爺子收服古扇,暗地查找有關(guān)自己死亡的真相之外,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夠?qū)W開車,以及學一些在她十七歲遇害的那年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那時顧司想教她開車不過是想讓她成為具有司機功能的保姆。
“顧司,出車禍對我來說并沒有任何意義。如果你不想死的話,我建議你還是自己開車?!?p> 那時候,她以這樣的理由拒絕顧司。結(jié)果冷著一張臉的顧司并沒有看她,只是聲音冷冷地說:“夏涼,如果你認為自己已經(jīng)無法再像正常人那樣生活,那樣學習東西。其實你沒必要再費盡力氣尋找你死去的真相,安心死透就好?!?p> 如果無法像正常人那樣生活,那么她安心死透就好?
顧司的話就像是一記猛敲進她心里的響鑼。她呆呆地望著顧司冷峻的臉龐,不但沒有因為顧司冷冰冰的話而生氣,相反她的心里竟生出一股暖意。
不同于其他人,看到的是她幻化出來的假相。她在顧司面前是她最真實的模樣,面對這樣的她,顧司竟還答應親自教她學開車。就算顧司的出發(fā)點是為了自己的便利,但顧司的話卻點醒了她。
如果她真把自己當做死人對待的話,那她存在在這世界上還有什么意義?
是單純?yōu)檎业綒⑷藘词謭蟪穑?p> 不!
她很想“活”下去……
“夏涼?!?p> 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過去的記憶中回過神來,夏涼抬頭看向顧司,她臉上的表情以為驚訝突然定格。
夏涼見過顧司在醫(yī)院里穿白大褂的樣子,見過他在正式場合穿修身西裝的樣子,見過他在公寓里面穿家居服的樣子,而眼前穿淺灰色運動裝的顧司還是她第一次見。
雖然顧司臉上冷峻的表情萬年不變,但他卻因為穿上運動裝整個人看向去完全不像是醫(yī)院里的主治醫(yī)生,而更像是……大學生?
雖然白峰在換上T恤牛仔褲之后看起來也像大學生,但兩者之間的差別在于,白峰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股柔風,而顧司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彎冷月??伤偰軓倪@一彎冷月中感受到一縷溫暖。
“看夠了嗎?”
聽到顧司的話,夏涼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她慌忙掩飾好自己的情緒慣性朝著駕駛室的方向走去。
準備打開車門,夏涼放在車把手上的手卻被顧司掌心的溫暖所包裹。
感受到顧司幾乎緊貼在她身后,夏涼的臉瞬間染上一層紅暈。因為顧司突如其來的靠近,還有他那握住她的手,夏涼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漏跳一拍。
在清晰感覺到心跳頻率改變的同時,夏涼內(nèi)心的自卑突然開始瘋長。
就算她努力像正常人一樣活著,卻也改變不了……她是一具無頭女尸的事實。
握著夏涼微顫的手,透過車頭旁的后視鏡,顧司看到低著頭的夏涼因為他的觸碰而皺眉。
就在夏涼打算從顧司掌心下收回手時,顧司搶先一步收回手。她聽到身后響起顧司聲音冷冷地說:“去坐副駕駛的位置?!?p> 一路上,夏涼低著頭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無法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夏涼從沒有注意到她坐在車上低著頭時,顧司的余光總會像現(xiàn)在一樣膠著在她的發(fā)頂上。
她耗費了那么多的經(jīng)歷好不容易找到白峰,最后竟然一無所獲。
現(xiàn)在她該難過的難道不應該是自己還不能找到真相?
為什么她滿腦子在意的卻是顧司剛才就像是碰到病毒一樣將掌心抽離的畫面。
看到滿腹心事的夏涼手指用力絞著裙擺,顧司關(guān)閉發(fā)動機后,想要去握夏涼的手,卻在想起之前那一幕時,他纖薄的唇角微勾,流露出一抹無奈的弧度。
“下車?!?p> 聽到顧司的聲音,夏涼下意識抬起頭朝著窗外看去。
顧司不是要和相親對象吃飯嗎?帶她來學校做什么?
捕捉到夏涼寫在臉上的疑惑,除了面對病患,從不喜歡解釋的顧司解釋道:“陳雨蕾在里面,先去食堂吃飯?!?p> “哦?!毕臎鱿乱庾R點了點頭,打開車門,跳下車。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