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要走就走

　　聽說劉二要走，韓凝禮一時失態(tài)喊叫出來。

　　這一嗓子聲音不小。

　　醍醐也嚇了一跳，伸著頭左右看看街面上沒有路人，才慌忙拽著沈燃和韓凝禮退到遠(yuǎn)離廚房的角落里，防止學(xué)徒們聽到異動。

　　她伸出一根青蔥玉指，點(diǎn)指著二樓上，念叨起來：“掌柜的現(xiàn)在在樓上看著他，不讓他走。剛才你們兩個前腳出去，后腳劉二就待不住了，說自己腿腳好了，咱們飯鋪人多眼雜，他再住下去恐有變化?！?p>　　“這怎么成，他的傷都好了嗎？”韓凝禮皺眉問。

　　醍醐連連嘆氣道：“躺了兩個多月，好是好的差不多了，可他畢竟是大獄里逃出來的，怎么敢放他出去隨意行走?！?p>　　韓凝禮聽了也發(fā)愁，一個勁的只說不能走。

　　沈燃倒沒有太大反應(yīng)，只側(cè)頭看了看天色。

　　他又來回看了她二人一眼才道：“一會兒就有食客上門了，別聚在這里嘀嘀咕咕，走不走的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慌了慌張的道解決不了問題，有什么都等晚上打烊了再慢慢說?！?p>　　這話有理，醍醐和韓凝禮也只能嘆氣點(diǎn)頭。

　　沈燃就又跟著道：“老韓你還是該出攤出攤?cè)?，醍醐上樓看著劉二，換掌柜的下來站柜臺，今天我來跑堂，免得你們一個個魂不守舍?！?p>　　韓凝禮跟著道：“那菜誰做？”

　　沈燃卻不怎么在乎：“不是還有小麻嗎，教了這么四五個月還做不出幾個菜來，不是我腦子不好就是他腦子不好?！?p>　　他心里是在算計(jì)的，是改行別做，避開唐人的那個計(jì)劃。

　　按著學(xué)徒們的進(jìn)度，再等不了一個月，他就準(zhǔn)備忙活新營生了。

　　到時候自己肯定無法將重心留在會英樓里，小麻數(shù)月的學(xué)廚成果不錯，既然那孩子已經(jīng)能給學(xué)徒授課，自己也是時候看看他能否在后廚獨(dú)擋一面了。

　　沈燃說罷就邁步往后廚去，吩咐了小麻今晚掌廚。

　　小麻樂得鼻涕泡都掛出來了，哼著小曲就丟開學(xué)徒們，迫不及待的動手備料。

　　看著食客們漸漸落座，沈燃心里還有點(diǎn)沒底，對于小麻的手藝他是有把握的，但再加上出品速度和批量操作的要求，他還是有些吃不準(zhǔn)。

　　好在這一晚上，并沒有食客提出什么異議，一切都是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倪^了。

　　沈燃也放下心來，即使自己專心去經(jīng)營新生意，小麻也能支應(yīng)起會英樓來。

　　倒是趙一平，很有些站不住坐不住的樣子，時不時就要往樓上瞟一眼，偶爾還要朝沈燃丟來一個擔(dān)憂的眼色。

　　沈燃全然不理，直等到最后一個食客結(jié)了賬乘著夜色回家去了，他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年P(guān)上門又上了門閂，款步回到后廚端了些飯菜，上二樓與眾人會和。

　　他推開房門，就見醍醐和趙一平都是一臉惶惶之色，韓凝禮則坐在榻邊正口沫橫飛的說服劉二，就在會英樓里隱姓埋名下來沒什么不好。

　　沈燃也不插話，將飯菜一一鋪排開，又給每個人遞了一雙筷子才道：“先吃，邊吃邊說，太餓了就容易控制不住脾氣。”

　　韓凝禮接了筷子端起碗，又十分不滿的朝他道：“阿燃你也不勸勸，他這樣從獄里逃出一條命的人，能這么隨隨便便的就走嗎？”

　　沈燃面不改色，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慕o他和劉二各塞了一大碗黃米飯。

　　醍醐捧著飯碗也是沖劉二嘆氣：“我們這里好歹也是有瓦遮身，吃得飽穿得暖，為何就不能安生住下呢？”

　　劉二一臉苦笑：“我沒有說這里不好的意思，這里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你們先把我從鬼門關(guān)里撈了出來，又有吃有穿有人照顧我這么些日子，我怎么能不感念各位的救命之恩?！?p>　　韓凝禮也顧不得滿嘴的飯菜，囫圇著道：“那你就更應(yīng)該聽我們的啊。外頭危險?！?p>　　劉二卻道：“我一個逃犯，無論官府有沒有追拿我都是逃犯，待在這里也是給你們添麻煩?！?p>　　“不麻煩，”醍醐反駁，“這幾個月你行動不便都不麻煩，現(xiàn)在你能走能動了怎么還會麻煩？”

　　劉二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么。

　　沈燃卻在一旁幽幽道：“要走就走吧，反正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痊愈，能跑能動的。”

　　雖然沈燃往往與眾人意見相左，但此事畢竟嚴(yán)重些。

　　因而，他話音落地，眾人都扭過頭來看他，個個一臉驚訝。

　　他也只好解釋道：“咱們要是尋常人家，我肯定會讓他留下?？稍蹅兪情_飯鋪的，天天迎來送往，難免人多眼雜嘴更雜。何況這是城里，食客中不乏官員衙役，就連不良人也是有的。我們也不知道有沒有知道底細(xì)的，總不能一輩子不讓他出門走動，要是天天關(guān)在這么一個小屋子里，和坐監(jiān)有什么區(qū)別?！?p>　　“如果換做你我，”他面對眾人，驟然提高音量一個個問過去，“換做你，你，你，讓你們在間十幾平米的屋子里活上好幾十年，即便有吃有喝，你也愿意嗎？”

　　幾人本來還想反駁，一聽沈燃這樣說，也都低了頭不再答話了。

　　劉二更是一言不發(fā)的垂頭嘆氣。

　　“這么活一輩子，有什么意趣，還不如死了?！鄙蛉己龆制叫撵o氣下來，“所以，他要走就讓他走吧。”

　　醍醐終究按捺不住，氣鼓鼓問道：“他能去哪兒？出了咱們店門就算拋頭露面了，難道看著他再被抓嗎？”

　　“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沈燃答道，“后院有只帶蓋子的大木桶，是雙層的，我們只要把他放在底下那層，上頭那層里裝上醬，幾乎沒有人能看出來醬下面還有藏東西的空間，要躲過城門查驗(yàn)不算難事?！?p>　　韓凝禮忽然暴起：“這么說你早就準(zhǔn)備好了是不是？”

　　沈燃點(diǎn)點(diǎn)頭：“他被抓過，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里?！?p>　　一旁的趙一平明顯松了一口氣，顯然，沈燃這次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醍醐雖知道他說的有理卻仍不大高興道：“準(zhǔn)備的這么充分。”

　　沈燃只好苦笑：“早打算總好過晚抓瞎。”

　　她聽了更加不悅，有些質(zhì)問的意思：“把他送出城以后呢？能去哪兒？”

　　“去莊子上，鳳兒家?！鄙蛉嫉?，“鳳兒家釀醬油上了手，早晚是要招人來擴(kuò)大生產(chǎn)的，躲上一段時間就能喬裝改扮拋頭露面了，到時候隱姓埋名落了戶籍，就算塵埃落定?！?p>　　醍醐卻有些疑慮：“能行嗎？”

　　韓凝禮點(diǎn)點(diǎn)頭，解釋道：“鄉(xiāng)下不像城里，沒有那么多官差老爺，什么事都是地主說了算，肯定比咱們這里好蒙混。”

　　沈燃點(diǎn)頭，問劉二：“你可愿意？農(nóng)戶家不像這里吃得好住得好，如果去了肯定要吃些苦頭。”

　　劉二聞言，費(fèi)力的站起來，又深深的躬下身去行了一個大禮，而后才顫聲道：“多謝郎君為我謀劃。”

　　沈燃虛服了他一把，又道：“我們又不是圖你報答才救你的?！?p>　　韓凝禮也寬慰道：“大家都是一樣的人，沒什么好客氣的。”

　　言盡于此，眾人都放下心來，一雙雙眼睛盯著沈燃，等他做下一步的安排。

　　他卻依舊皺眉，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才緩緩道：“既然你要離開，那有些事情就得現(xiàn)在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