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蘇溪與陸宥真趕到書房時,蘇大老爺已經(jīng)放下了專門用來執(zhí)行家法的戒尺,臉色鐵青地坐在書桌后面,裴氏紅著眼圈在一旁勸著。
她大哥就直愣愣地跪在地上,神情嚴(yán)肅,可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衫泛著微微血色,都顯示出剛剛被打得有多重。
“發(fā)生什么了?”蘇溪不解,他大哥從小就是個皮猴兒,沒少挨打,可卻從沒這么老實(shí)地跪在那兒讓爹打過,讓蘇大老爺拿著棍子狂追三條街才是正常操作才對。
“溪兒,溪兒,你快來勸勸你爹,”裴氏一見蘇溪就拉著她噼里啪啦地說了一通,兩人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蘇文欽不喜歡讀書,這點(diǎn)蘇溪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時書房是關(guān)不住他的,每日讀不了半個時辰就會偷偷溜出來帶著蘇溪上樹下河,年紀(jì)小小就混遍了四方城的大街小巷。被裴氏揪耳朵,被大老爺追著打都是家常便飯。
后來,大老爺找來一個厲害的先生,先生的書也許教的一般般,但脾氣絕對一頂一的厲害,多的是手段治理不聽話的學(xué)生,蘇文欽被罰的狠了,這才收斂了許多。
再后來王氏不知用什么辦法走通了鹿鳴書院的路子,將文瀚送了進(jìn)去,裴氏也照著樣兒將文欽和文海一起送過去讀書了。
大約鹿鳴書院真的是有靈氣的吧,將蘇文欽這樣的刺頭學(xué)生也培養(yǎng)成優(yōu)秀的少年郎了。蘇溪還以為大哥是長大懂事了才靜下心來好好讀書的,沒想到他是將自己的心思都放到了“數(shù)”科上。
之前就提到過鹿鳴書院是少有的“六藝”全科學(xué)院,學(xué)員必須在“六藝”中的至少選擇兩門修習(xí),蘇文欽自己選的就是數(shù)科,并且在數(shù)科上花了大量心思的,數(shù)科的先生們也總是稱贊他的數(shù)科天賦過人。
院試落榜雖然讓蘇文欽稍稍有些難過,可更多的是讓他下定決心放棄科舉,回來繼承家業(yè),他思考了半個月終于在今天向父母道明心意。
“爹,兒子知道自己資質(zhì)不足,科舉一途實(shí)在不是兒子的出路,比起背那些讓人頭痛的四書五經(jīng),兒子更喜歡打算盤,連先生都說兒子于數(shù)論一途極有天分,您就成全兒子吧?!碧K文欽老老實(shí)實(shí)磕了個頭,懇求道。
蘇大老爺之前發(fā)過一通火了,在裴氏與蘇溪的勸說下恢復(fù)了一貫的冷靜。
其實(shí)他生氣的并不是兒子不走仕途,他只是怕兒子成為一個輸不起的人,一遇到困難就退縮。發(fā)的這一通火氣多少也有點(diǎn)試探蘇文欽的意思,想看看他是真心還是只想逃避。
看著面前挺直了脊背,眼神堅(jiān)定的兒子,蘇大老爺心中很是自豪:真不愧是他蘇有金的兒子。
“你真的想好了?”大老爺喝了口蘇溪親手端來的茶,冷冷地問。
“是,求爹成全。”蘇文欽再次肯定道。
“既如此,明日劉大掌柜要帶人去北方進(jìn)貨,你收拾收拾跟著一起去吧?!?p> 這話仿佛天籟之音,讓蘇文欽樂得嘴都合不攏了,蘇溪和裴氏也很高興,雖然裴氏心中還是有些遺憾,不過她近來越發(fā)想得開了,沒有什么會比孩子們幸福更重要的,王氏要嘲笑就盡管讓她笑好了。
蘇大老爺瞧著心里也高興,可笑容到了嘴邊還是被硬生生收了回去,嚴(yán)肅地對蘇文欽說:“少得意了,記?。哼@次去你只是個小伙計(jì),要是敢讓我知道你對我的掌柜們指手畫腳,小心回來老子扒了你的皮?!?p> “爹放心,我知道的,我一定跟劉伯伯好好學(xué),不給您丟人。”蘇文欽拍著胸脯保證道。
“滾滾滾,”蘇大老爺看不上他那股得意勁兒,連聲趕人。
蘇文欽也不廢話,歡天喜地的往外跑,連身上的傷都顧不上疼了,他自己不疼,倒是把裴氏心疼壞了,追著他叫他去上藥。
“溪兒,你先回去吧,讓宥真陪爹聊兩句,一會兒擺飯了再讓人來叫我們?!碧K大老爺將蘇溪趕走了,才招呼陸宥真坐下。
“伯父有何事指教?”陸宥真見蘇大老爺不說話,思量了片刻才開口問道。
“這事——”大老爺嘆了口氣,“我不知該不該問你?!?p> “伯父有事但問無妨?!?p> “陸家,可是得罪了皇上?”大老爺收到了在京城談生意的三老爺傳來的消息,心里很是不安,他要陸宥真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陸宥真沒有想到問的是這個,很是吃驚,他也瞧得出大老爺眼中不容敷衍的神色。
他斟酌了一番才開口:“算是吧,個中緣由涉及頗廣,恕宥真不能如實(shí)相告。但是我保證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當(dāng)年皇上沒有繼續(xù)追究,如今就更不會,只要陸家不主動跳到皇上面前,他是不會動陸家的,還會保證陸家的一世繁榮?!?p> “皇上的心思,豈是這么容易猜的?蘇家不過是個平頭百姓家,沒有什么名揚(yáng)天下的抱負(fù),也不想平白妄送性命,你懂嗎?”大老爺說的很鄭重,“你若不能萬分肯定,還請放過蘇家,放過溪兒?!?p> 陸宥真白了臉,他緊抿著唇。放棄蘇溪是他無法做到的事情,可宮里的那位,若是不肯放過陸家,不肯放過他,那就斗上一斗又如何?
就算失敗了,憑他手中的力量保住陸家很難,可要保住個小小的蘇家卻不算難。
他說:“請伯父原諒我的自私,我絕不會放棄蘇溪的,但是也請伯父放心,一旦有任何變故,我一定保全蘇溪,保全蘇家,絕不會連累你們?!?p> “就憑你,如何能斗得過龍椅上的那位?”
陸宥真沒再接話,他走到大老爺身邊,低下頭悄聲對大老爺說著什么。
只見蘇大老爺一臉驚訝,半響才道:“既如此,我便信你一回,我曉得溪兒是極喜歡你的,不然這婚我無論如何都是要退的。今后,只盼你能好好對待溪兒,做到你所說的這些?!?p> “伯父放心,定不負(fù)溪兒。”
“這些事,你可有打算告訴溪兒?”
“她將是我的妻子,不論是陸家的事還是我的事,只要她有興趣,我都會告訴她的。”
二人正聊著,就聽見蘇溪在外面喊“吃飯了”,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才應(yīng)了聲,等出來的時候皆是滿面笑容,仿佛剛剛談?wù)摰氖悄募业娜な隆?
路拾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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