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yī)院登記的時候,我才知道女工名字叫文香雨,19歲,比我還大一歲。在急救室里,一個醫(yī)生在她的手上打了針麻藥,然后把機針拔掉,處理了一下傷口,撒上藥粉包好,對我們說:“行了,去輸液室輸液吧?!?p> “這就行了?不需要住院嗎?”我詫異的問道,小組長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醫(yī)生,感覺事情有點出人意料,這能行嗎?
“她頭上還帶著傷呢?”我連忙提醒那一句,生怕醫(yī)生忘了這一點。
“頭上是皮外傷,別沾水,上些外傷藥,再吃點消炎藥,結(jié)了疤,自己就好了,沒有什么大礙?!蹦莻€醫(yī)生輕描淡寫的說著,仿佛這種小傷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手上的傷嗎?……哦,在醫(yī)院輸一個星期的藥水,很快就會好的!”
我們?nèi)齻€人親耳聽到醫(yī)生信誓旦旦的保證,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然后我們做了分工,小組長因為車間還有工作要做,就自己一個人先走了,我留下來照顧病人,在輸完藥水后,負責(zé)把她送回廠里。
輸液室內(nèi)有空調(diào),涼悠悠的,仿佛進入了一個清涼的世界,讓我渾身舒泰,每一個毛孔里都洋溢著歡樂。我有點慶幸留在醫(yī)院,不用再去外面悶熱潮濕的環(huán)境里工作,雖然說時間不會太長,一個小時,或者是兩個小時,對我來說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就讓我盡情的享受這難得的快樂時光吧!
文香雨的臉色也有了一絲血紅,看起來她的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說起話來,愈發(fā)利落起來。
“哎,我說,現(xiàn)在不疼了吧?”我實在無聊,只有找她說點話,打發(fā)余下時間。
“還好,沒有一開始痛了?!?p> “等麻藥勁一過,估計今晚你會疼得睡不著覺了?!?p> “那……我開點止疼藥吧?”文香雨聽我這么一說,猶豫了一下,到是想出了一個辦法。
“開點也好,實在疼狠了,就吃一粒?!逼鋵嵨蚁胝f的是,最好別吃,是藥三分毒嘛。
我倆又陷入了一陣沉默,半晌之后,文香雨突然問我:
“你是Z省人?”
“不是,我是H省人?!?p> “口音不像啊。”
我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關(guān)于口音的問題,不止一個人懷疑我的身份,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就在我的家鄉(xiāng),不認(rèn)識我的人,也會把我當(dāng)外省人來看,真是奇了怪了?,F(xiàn)在來到廣東打工,當(dāng)然聽不懂的地方話,我只說普通話,一種怪味的普通話,別人可以聽得懂,卻猜不出我的籍貫。
“你笑什么?”文香雨把自己從頭到腳尋查一遍,一切正常,她有點莫名其妙。
“哦,我不是笑你?!蔽也碌搅怂男乃迹蛩隽艘环忉?。
“原來是這樣???”文香雨略顯夸張的用手拍了一下胸口,似乎撥開壓在胸口上一片樹葉。
經(jīng)過幾番交談,文香雨對我有了一點信任,也沒有了剛開始時的拘謹(jǐn)和不安。她四下瞅了一眼,跟前沒有其他病人,低聲問我道:“柳師傅是你師傅嗎?”
“不是?!?p> “那么……你是招進來的?”
“對呀。這有什么不同嗎?”我當(dāng)然明白自己的處境,維修室里的四人中惟有我是招進來的,那三個人是穿一條褲子的,所以說我的地位有點尷尬。
“以前也招過維修工,只是干得不長就走了。”文香雨進廠時間比我早,應(yīng)該知道不少廠里以前的往事。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很正常??!”我假裝不在意,心里卻咯噔一下,汗毛都豎了起來。我進廠已三個月了,好不容易才適應(yīng)了新的環(huán)境,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陰了,踢出服裝廠。
“正常不正常,我可不清楚,我只是知道一旦廠里裁人,那個招進來的人,就是首要目標(biāo)?!蔽南阌甑脑捵屛蚁萑肓顺了迹F(xiàn)在廠里的生意不斷,任務(wù)繁重,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不會裁人??墒菐讉€月以后了,誰又能說的清楚?
“廠里現(xiàn)有的活可以生產(chǎn)多久?”我轉(zhuǎn)換了思路,想了解一下當(dāng)前的真實情況。我原本只想踏踏實實的干活,掙一份自己應(yīng)得的辛苦錢,以前從來沒考慮過這一類問題,認(rèn)為這純屬無聊之舉。現(xiàn)在看來,找到工作是第一步,如何保住工作也是十分重要的任務(wù)了。
“可以干到年底(陽歷)吧!”文香雨毫不猶豫的答道,作為長期堅持在一線的女工,這個問題根本難不住她。
也是說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這對我來說還是不錯的,我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尋找新的工作,或者維持好和柳師傅之間的關(guān)系。
“車間里裁人是由幾個主任做主,你們那兒是柳師傅做主,其實只要你拜了柳師父為師,就基本上沒有后顧之憂了?!?p> “他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我不僅懷疑道。
“他在老板那里說法管用的很,而且聽人說他在廠里面還有一點股份呢?”如果事情是這樣,柳師傅確實有這種能耐。
文香雨見一時間我沉默不語,不免指點了我一下,難得她一片好心。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只是我不想,也不愿意這樣去做。
“你來廠的時間比我長,你覺得柳師傅這個人怎么樣?”
“人還不錯,說話也風(fēng)趣,就是架子有點大,輕易的請不動他……”文香雨三下五除二的評價了柳師傅,確也入木三分,她說到這兒,略有遲疑:“還有點…”
“還有點風(fēng)騷是吧?”我輕微一笑,替她把余話補充完整。
文香雨啞然失笑,看來在柳師傅博愛這點上,我倆看法一致。文香雨默笑一陣,把身體向我稍傾一下,低聲告訴我:“我知道二車間有一個他的相好,你知道是誰嗎?”
“姓凌對嗎?30多歲,打扮挺時髦?!蔽颐摽诙觯@幾乎是全廠人都知道的秘密,文香雨聽我一口道出,點點頭,又說:“他們兩個在外面同居了,你知道嗎?”
這個消息倒讓我猛吃了一驚,我在想,他的兩個弟子是否也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