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翠一走遠,袁知恒立即睜開眼,緩緩爬起了身來,瞅著那碗涼透了的豬大腸,唾棄不已。正所謂君子不收嗟來之食,更何況是這害了他受傷的小村姑!
第二日晌午一過,點翠又來了,這次拎的是一碗豬大油煮的蘿卜豆渣菜,袁知恒依然在午睡沒搭理她。不過瞅著昨兒拿來的那碗倒是空空的了,點翠微微一笑,又將熱乎乎的蘿卜菜放下,又開始自言自語的說話,這次不在說袁公子是大好人了,說起了別的。
袁知恒不耐聽了半日,才聽了大概,原來她瞞著養(yǎng)父母用一棵人參換取了治腿的湯藥,以及她二妹妹的零嘴兒,可自打幾日之前她的湯藥喝完了,那小伙計送來的零嘴兒越來越少,她那二妹妹不樂意,鬧著要將此事告了家里大人去。
“那伙計哥必是看我姐妹二人年小好欺,才落了蔣爺給的點心銀子。若是告了爹娘,由他們出面做主,許是能成……”點翠嘆了口氣,說道。
“成,成個屁!”袁知恒再也忍不住,一咕嚕爬了起來,拾起筷子夾了一大筷子蘿卜絲進去,不忘鄙視道:“要是告訴你那養(yǎng)父養(yǎng)母,你這一條腿怕是又該被打折了,真是蠢?!?p> 點翠心里知道要是讓錢老四兩口子知道自己得了一棵參,還瞞著他們花了出去,一頓打罵是免不了的,可月英非要那么干,她也是無法兒。
“你只消告訴你那二妹妹,若是她爹娘知道了此事,她連每日里的一塊芝麻糖都吃不到了,她還敢去說?”袁知恒呼嚕嚕將菜吃了個精光,他一少年小伙兒,這點子飯菜將將夠五成飽而已。
“可她也是我妹妹,”點翠蹙眉,月英以前雖然蠻橫,但是如今總算待自己還不錯。況且那小伙計私自拿了回扣,她一個女子的又怎好跟外男直接打交道,點翠掏出汗巾點了點鼻尖,略帶遲疑的道。
袁知恒嗤笑一聲,倒是沒看出來這小村姑不僅愚蠢,還酸腐。袁知恒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眼,小姑娘粗布短衣十三四歲的年紀,估計大字不識得一個,還講究什么不見外男,不過她倒是天天來看自己,這怎么不說不見外男了。袁知恒心里不解,看她的樣子似是見過自己,但他可是自杭州一路路過此處,確定是沒有見過這個小姑娘的。
“不見外男你也見了,還講什么酸腐規(guī)矩,”袁知恒說話忒不客氣,接著說的話卻是在出主意了。
“你只要尋個借口作勢要與那小伙計一同去見蔣爺,他自然會將吞了銀錢給吐出來。”只要真正的買家兒和賣家會了面,中間左右欺瞞的跑腿小伙計自然丑事敗露。
點翠眸子一亮:“袁公子是說我不必真的去見蔣爺,只要讓小伙計哥覺出威脅,這事便成了,可對?”
袁知恒嗯了一聲,不再理睬她。
“可……萬一那小伙計不受威脅,死口不認……”點翠又躊躇起來:“我瞧他長得人高馬大,萬一他看我年小無知再反咬一口……”
“只要理字在你這,年小體弱你亦可理直氣壯,而他自會心虛矮你一分,千萬莫妄自菲薄助長了他的氣焰去?!痹阏f這話的時候,認真、有力,眸中帶著光。
點翠心中一顫,這世上弱小亦可理直氣壯嗎?前世不管是做丫鬟還是做姨娘,她只唯唯諾諾,就從未氣壯過,自然也無從去考究這個“理”字究竟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