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西門大官人也沒有著道兒,他斷定吳月娘在官府手中,因為之前對的女真暗語,只有他和發(fā)妻知曉。
所以洛沉舟偽裝的接頭人,誤打誤撞地為她向西門慶發(fā)送了求救信號。
幾番討價還價后,兩名之前被派去跟蹤西門慶的府兵押來了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
“月娘,月娘是你嗎,快過來,你快過來呀,我是官人?。 ?p> 在西門慶的呼喚下,那個穿得破破爛爛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晃悠悠地赤腳走過來。
夾在這對苦命鴛鴦之間,洛沉舟深刻地感受到了這位丈夫狂躁的心跳和粗重的鼻息。
就在吳月娘走近的一瞬間,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這氣息自他一睜眼推開藥碗的一刻就一直縈繞在他身邊。
只見銀光一閃,是這女人舞動袖中劍,她不是林月娘!
與此同時,西門慶也發(fā)現(xiàn)了端倪,他單手持著人質(zhì),另一只手從腰間抽出環(huán)刀擋住突如其來的攻擊。
劍鋒如虹,女人伸手投足仿佛是荷葉上舞蹈的精靈,卻是招招致命。
單臂應(yīng)敵的西門慶竟不能占到半分便宜,情急之下,他將人質(zhì)推到身前,那出手剛猛的女子竟然頗為忌憚。
“娘子?!”洛沉舟看著秀發(fā)間露出的半張如沐春露的面孔,驚訝到不能自已。
潘金蓮提刀挑開西門慶掐著丈夫的手,回身將他擋在攻擊范圍外,氣急的西門慶揮刀猛砍,到底是男子,氣力上面占了優(yōu)勢,潘金蓮漸漸落了下風(fēng)。
就在西門慶準(zhǔn)備一刀解決掉扎手的麻煩時,被門口晃動的倩影吸引了注意。
“官人?!遍T外溫婉的叫聲讓他有瞬間的分神,就是這一點點的猶豫,一把短刀從他腹間斜刺而入。
倒地的西門慶抬起頭,固執(zhí)地望著門口,卻發(fā)現(xiàn)之前出聲的不過是一個男生女相,會口技的府兵而已,哪里有那人的影子。
“相思誤我呀?!蔽鏖T慶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失血的臉上涌起了莫名的悲涼,“不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了……”他的瞳孔逐漸渙散,“只是可惜我的月娘,我的月娘……”
*
三日后,西門慶的尸身與含恨自殺的吳月娘埋在一處。
同一天,女真族負(fù)責(zé)接應(yīng)的弗昂枯帶著從白山黑水傳回的指令攜獻(xiàn)寶者回程。他本聽說宋人細(xì)弱,卻不曾想來人如此短小可憎,連馬都騎不了。
總有一天,蒼鷹的利爪將撕碎這些懦弱不堪的家伙,用他們無窮無盡的血肉澆灌屬于強者的山河。
車廂里的洛沉舟展開手中的折扇,沒成想這竟是件可以帶出劇本的物件。
「名稱:灑金川折扇」
「類型:生活用品&武器」
「品相:良好」
「功能:扇風(fēng)、遮陰、耍帥、殺人」
「是否可帶出劇本:是」
「備注:扇骨是烏金的,可出刃。友情提示,你得有雙麒麟臂先」
洛沉舟闔上扇面,手指在棱線處摩擦,想起得到這把扇子的情形。
當(dāng)時赤著腳的金蓮正在他懷里哭,因為她第一次殺人,也因為她暴露了一直隱藏的武藝。
“奴家,奴家不是有意欺瞞官人的,實在是,實在是女子無才便是德……”
洛沉舟對著救了自己性命的女人躬身一拜,起來的時候臉色鐵青的魯校尉將折扇塞進(jìn)他的懷中,要他們夫妻還他一個能活蹦亂跳送信的西門大官人。
盡管洛沉舟據(jù)理力爭,在魯校尉坦言朝中有叛臣,他蒙皇恩越級持銀魚袋行事,卻也是左右擎肘,真正可信之人卻不多。
他需要一個生面孔,不涉朝政,不問江湖,危機面前面不改色,泰山崩于前坦然應(yīng)對的人。
魯志恒攜手下官兵行軍禮:“請先生出山,救萬民于水火,消戰(zhàn)事于無形?!?p> 于是,萬般無奈下洛沉舟就成了那個活蹦亂跳的信鴿。
可御可萌的潘金蓮呢,她接替了王婆的位置,成為新一任的勘查哨。
至于武大郎呢,官面上的記錄他被其妻與一名登徒子合謀害死,此刻尸骨未寒。
在拯救世界之余,他還是個沒有忘記使命的五好青年。
請魯校尉幫忙打探武松的情形,得到的反饋是在打完吊睛白額大腦斧后,醒了酒的武松沒有片刻的懈怠,直接上了梁山。
洛沉舟盤算著他上了梁山后應(yīng)該很快就能晉升成英雄,他這個“養(yǎng)育者”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正當(dāng)他魂游天外的時候,馬車重重地一沖,然后猛地停下來。
只聽外面氣勢如虹的一聲怒吼:“西門狗賊,速速下車受死!”
不過那聲音越聽越熟悉,曾經(jīng)還有些稚嫩的嗓音對他說,腦斧那么可愛,為什么要打腦斧,它那么小,那么軟。不喝行不行,我真的喝不下了……
洛沉舟腦子里嗡的一聲,急忙掀開竹簾,只見橫刀立馬在車前的不是武松還能是誰?
武松也是一愣,差點歪身掉下馬來。
原來,上了半道梁山的他得知哥哥被奸夫淫婦殺死的消息,買通了市集上的馬倌打探到行蹤便日夜兼程追了過來。
只是沒想到,眼前的西門大官人卻正是自己的哥哥,一時間悲喜交集竟不能自已。
洛沉舟也沒法說什么,只能當(dāng)著弗昂枯等人的面約一場曠日持久的生死戰(zhàn),好在武松跟在他身邊浸淫良久,一唱一和配合著倒也沒露什么破綻。
“既已約定改日再戰(zhàn),兄臺是否可以讓出道來。”
洛沉舟高聲說道,武松瞬間明白哥哥話中的含義,拍馬準(zhǔn)備走人,卻不料被弗昂枯的手下攔住。
“這是何意?”洛沉舟慍怒道。
弗昂枯只回了他四個字:“知情,滅口?!?p> 洛沉舟瞬間明白了副本任務(wù)助武松成為英雄的真正含義。
不是喝下十八碗酒,不是景陽岡打虎,不是成為威震平安寨的壯士,而是死在這寂寂無名的山間野路上。
實在不愿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死在別人刀下,在女真人的包圍圈里,這一對兄弟終于刀劍相向。
由于劇本設(shè)定身量短小的洛沉舟自然不是威猛武松的對手,可是他怎么肯傷害如父的長兄。
洛沉舟也在交手間隙透露了他“信使”的任務(wù)。
武松滿含愧疚,父母死后就是哥哥帶著他,從小到大他惹下無數(shù)麻煩,沒想到如今,又因為報仇心切竟惹出如此禍端。
如若那奸賊看出他兄弟二人的私情,恐怕會對哥哥不利。
當(dāng)下一腳踹在洛沉舟小腹,將他踢飛出去,上前追趕之時自己踩進(jìn)土坑里,佯裝跌倒,硬生生折斷了自己的一條大腿。
洛沉舟提著刀,兩條小短腿兒蹣跚地?fù)溥^去。
只見武松猙獰的表情下,有一絲柔情在眼眸中流動。
經(jīng)過微弱的抵抗,刀子扎進(jìn)尋仇者心口。
“西門慶,我詛咒你不得好死,生生世世,為豬為狗,被千人踩,萬人唾……”
武松對自己罵得起勁兒,洛沉舟卻知道,那是他對這個哥哥愛的深沉,對這個弒兄仇人的恨,就是對他的懷念和愛。
生死之間,武松從懷中取出摔裂了的陶瓷碗遞過去,小聲說:“傳家寶,還你罷?!?p>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洛沉舟讀懂臨死前武松用口型說的,正是他的教導(dǎo):“是男人,就要揚起頭,堂堂正正做人……”
如今,那個瘦弱的孩童已經(jīng)成為孤魂野鬼,他再也沒有機會醉打蔣門神、血濺鴛鴦樓。也不會有攻打大名府、單臂擒方臘的功業(yè),更不會成為步兵統(tǒng)領(lǐng),名揚天下??伤?,依舊以自己的方式守衛(wèi)著大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