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嬸子的動作很快,隔天就給寶璐帶來了好消息,她的侄子還沒說到合適的親事,還拖著。那邊的要求是正月十五相親,相中了就趕緊交換庚帖,二月二就辦婚事。
芫花一聽驚得嘴巴長得老大,問道:“我表哥一家也太急了吧?”
“急有什么不好?都老大不小了,等你表哥和寶璐的婚事成了,我也要托人給你說門親!”花嬸子一邊拿抹布擦著那張漆都快掉光了的桌子,一邊道。
“我才不要呢,你還是去操心寶璐和我表哥吧?!避净ǖ淖煲秽俦闩荛_了。
寶璐幫著花嬸子灑掃,心中猶豫不決。
花嬸子看著寶璐愣神,便道:“我侄兒一家姓張,我侄兒他爹給我侄兒起了個名字叫‘留寶’,他們就得了這一個兒子,稀罕著呢?!?p> 寶璐一聽,也是驚奇的很,花嬸子姓花,為何她侄兒要姓張呢?
“張留寶不是嬸子親侄兒吧?”寶璐問道。
“是我親侄兒呀?怎么了?”花嬸子不解的問。
“那為何嬸子姓花,不和他們一樣也姓張呢?”
花嬸子嘆口氣,像是有很長的故事沒有講出來,道:“還不是家里太窮了,生了女兒不想養(yǎng),送人了?!闭f完還偷偷抹淚。
做女人可真是難呢,做窮苦人家的女人更難。寶璐不語,低頭沉思,自己是想一輩子就這樣認(rèn)命了,還是為了自己搏一搏?
“我侄兒一家都是良善的人,我哥哥嫂子都是樸實至極的人,你嫁過去他們必定拿你當(dāng)親生的。我侄兒留寶也是個上進的,勤快的,將來日子也會越過越好的。只是眼下你要忍耐些,他們一家子窮,拿不出什么像樣的彩禮來迎娶你了。”花嬸子道。
“人窮怕什么,我還不是一樣的一無所有。就怕他們當(dāng)我是沒娘家的人,看不起我。”寶璐道。
“什么沒娘家的人?啊呸!你三四歲上死了娘,都是我?guī)椭愕鶐愕?,你的女紅都是我教你的,我可不就是你的娘嘛!別再說這么沒志氣的話,我就是你的娘,這里也是你的娘家,芫花就是你的妹妹!”花嬸子拍著胸脯向?qū)氳幢WC,“待你到了我侄兒家,你就把胸脯挺起來,理直氣壯過日子,沒有誰會看不起你,看不起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花嬸子沒讀過書,窮日子活出了大道理,這些樸實的道理是很多大戶富人家是不會懂的。
夜里,天上的彎月像姑娘們彎彎的眉,像是掛在了樹梢上。北風(fēng)吹得門窗嗚嗚作響。
寶璐躺在床上想著白日里花嬸子說過丹丹話,芫花突然鉆進她的被窩中,直直盯著寶璐笑嘻嘻地道:“我今天出去時聽到他們說你家山上的老房子昨日來了很多人,圍了好幾圈,直到昨晚半夜才走,你說他們會不會是你說的那個三少爺派來的人專門找你的呢?”
“什么?我家來人了?”寶璐聞言嚇了一跳,“你有問道他們長什么樣?穿著什么樣的衣服?”
芫花搖搖頭,道:“就破廟里住的那些人說的,具體我也沒多問。要不明日里你去問問老驢叔。”
寶璐呼一聲掀開被子翻起來,一邊穿衣一邊道:“我現(xiàn)在就去找老驢叔問問?!?p> 芫花也跟著穿好衣服,道:“太晚了,破廟那邊不安全,我陪你去?!?p> 兩人拿了個燈籠出了門便朝破廟走去,那群乞丐依舊住在破廟中。寶璐隔著廟門向內(nèi)高喊了幾聲“老驢叔”,里面有人嘟嘟嚷嚷的罵開了,嫌寶璐吵到他們休息了。
芫花也跟著叫了幾聲“老驢叔”。
老驢子終于拄著個拐棍從里面出來了,見是寶璐和芫花,老態(tài)龍鐘,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問道:“原來是你們倆呀,怎么過年給你老驢叔拜年來了嗎?”
寶璐從身上摸出幾個銅板放到老驢子手中道:“我出來的急,身上沒有帶多的錢,改日我再給你送來。有一件事,希望老驢叔能將知道的都告知我?!?p> 老驢子顛顛手中的銅板,一副嫌棄的模樣,將錢揣進自己破爛的夾襖里,道:“大過年的,芫花你就不會把你娘煮的雞給你老驢叔拿一只嗎?你小的時候,老驢叔可是疼你的很,你不能忘記孝順我,老驢叔可指望你給老驢叔養(yǎng)老送終呢?!?p> 要不是有事要求著他,芫花真想送他大唾沫星子。
“老驢叔,昨天是不是有很多人烏泱泱將寶璐家里給圍了的?是不是昨晚半夜才走?那些人你有看清他們長什么樣嗎?”芫花問道。
“也沒烏泱泱很多人,也就七八個,一看就是富戶家中小廝的模樣,寶璐,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事兒了呀?那些人一看就像是來追債的,領(lǐng)頭的是一個穿著蔚藍色衣衫的,那人雖年輕,可面色難看焦急,定時來找你尋仇的?!崩象H子呲著嘴,說的有鼻子有眼。
“什么尋仇追債的?老驢叔你別亂說?!睂氳椿貑艿?。
“不信?不信你們大半夜的找我問甚?”老驢子不耐煩的嘟囔一句,顫顫巍巍又折回了破廟。
燈影在風(fēng)中晃動著,芫花擔(dān)心的拉起寶璐的手,問道:“你接下來要怎么辦?肯定是吳家的人,你要是解決不好,他日日找你來鬧,你可怎么安心嫁我表哥?”
寶璐也隱隱擔(dān)心,她沒想到吳清野會這樣纏磨自己。
“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吳家找他,將事情說清楚,欠他的賣身銀子我們也還他,讓他以后別再找你了?!避净ㄌ嶙h道。
“別去!回去讓花嬸子早些安排我與你表哥見面吧。我只有早早嫁了,才能躲開他?!睂氳吹?。
“嫁我表哥雖是正房妻室,可窮人家的日子不好過,你是知道的。若是你答應(yīng)了吳清野做他的妾氏,也能得個溫飽??!”芫花道。
在芫花的心中,尊嚴(yán)這種東西怎么能和糧食比,她表哥一家窮得快要揭不開鍋了,哪里還有多余的口糧給新媳婦。只是這些話不能當(dāng)著寶璐的面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