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后,劉髆要午休,李季不便打擾,帶著李光明和李尋燕離開。
走出北宮,李光明忽然記得李延年曾說過,讓他有空去樂府玩。李光明自詡為文人,知道樂府在中國詩歌史上的意義,遂對李季道:“三叔,我想去樂府看看二叔,您先帶尋燕回去吧?!?p> “好,你自己去吧,晚上和他一起回來?!崩罴舅斓拇饝恕?p> 自己去?我哪里知道樂府在什么地方?宮里規(guī)矩森嚴,萬一走錯了地方,豈不是死路一條?李光明扭捏道:“三叔,您能不能送我去?”
“你這孩子,又不是從沒去過,這么快就忘了?”
“我,我有些日子沒去了,忘了怎么走?!崩罟饷黛?。
李季嘆了口氣:“好吧,我送你去,你好像也沒去過幾回?!?p> 樂府位于未央宮內,從未央宮北門而入,直行百余丈就能看到。將李光明送到樂府后,李季帶著李尋燕出宮回家。
李光明的到來,讓李延年很高興,帶著他看了一圈樂人排練。西漢樂器最為著名的當屬編鐘和建鼓,非重大場合不能演奏,其余的還有竽、笙、瑟和箏等,李光明大多不認識,只能是看熱鬧。
“二叔,聽說您這幾年一直在搜集民歌,不知收獲如何?”這是李光明最為關心的事。
說起民歌,李延年顯得很興奮,滔滔不絕:“民歌真是個好東西,清新脫俗,活潑自然,完全不同于朝廷雅樂,和《詩經》不相上下。這些年啊,我派出使者前往各郡國采集了不少民歌,每個地方的各有不同,聽到那些民歌,仿佛身臨其境,讓人心向往之?!?p> “二叔,我想看看。”李光明被勾起了興趣。
“好,你隨我來?!崩钛幽炅ⅠR將李光明領到了另一處房屋。
這間房屋除了書架還是書架,擺放著一摞接一摞的書簡,仿佛一座圖書館。李光明顧不上滔滔不絕的李延年,自行翻閱起來。
李延年很細心,將各地的民歌按照地域的不同分門別類。李光明隨便翻閱了一下,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聞所未聞,也不知是遺失了,還是自己見識有限根本沒有讀到過。
翻了好一會兒,李光明終于翻到了一首熟悉的,著名的《長歌行》。
“二叔,既然是民歌,是不是可以唱呢?”李光明很好奇,這首詩在漢朝是怎么唱的呢?
“當然可以唱,要不,我唱給你聽聽?”李延年一臉希冀道。
“好?!崩罟饷鳚M口答應。
李延年高興不已,當下擺起架勢唱了起來。讓李光明驚訝的是,李延年唱這首歌時的曲調有點像美聲,慷慨激越,又透著一絲悲涼。
聽著聽著,李光明想起了自己。當年,第一次讀到這首詩時還是在小學,并不能深刻體會其中含義。直到若干年后,他大學畢業(yè),走入社會,才深刻體會到何為“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李光明本是理科生,卻對所學專業(yè)不感興趣,大學時經常逃課泡網吧。大學畢業(yè)時,他甚至連畢業(yè)證都沒混到手,只能從銷售做起。
然而,李光明實在不是干銷售的料,不到一個月就打了退堂鼓。后來,他陸續(xù)做了很多工作,甚至做過工人,始終不如意,機緣巧合之下他成了一個網站編輯,說是網站編輯,其實就是復制粘貼的網絡裁縫。
這份工作雖然沒有技術含量,卻打開了李光明的一扇窗戶,見識了互聯(lián)網的魔力,他開始將職業(yè)方向定在了互聯(lián)網上。
再后來,因為文筆較好,李光明成為了一名文案策劃。兩年前,李光明厭倦了朝九晚五,投身自媒體的浪潮,最終來到了網文行業(yè)。
幾經周折,李光明已年近三十,卻始終沒有闖出一番名堂。想著自己這么多年的經歷,他不自覺的留下了眼淚。
李延年大為驚訝,問道:“光明,你怎么了?”
李光明擦了一下眼淚,笑道:“沒什么,二叔唱得太好了?!?p> “真的嗎?”李延年一臉興奮,又惆悵道:“以前,每當我唱歌或者彈奏樂器,你就不耐煩。其實,你的聲音條件很好,干凈,通透。”
穿越之前,李光明也很會唱歌,還曾被評為校園十大歌手,這是唯一可以拿出來炫耀的事。
“以前可能是不懂事吧?!崩罟饷麟S便找了個理由。
李延年的情緒一下子變得低落起來,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我們李家是倡優(yōu)世家,一直被人瞧不起,視為賤民,但為了生計,我們沒有選擇。你父親沒有音律天賦,也志不在此。你三叔呢,天賦是有的,但自從你姑姑入宮后,他也有意擺脫這個身份,不再碰音律。”
“職業(yè)沒有貴賤,人心才有高低?!崩罟饷靼参康馈?p> 李延年詫異的看了李光明一眼,繼續(xù)道:“我年輕時輕狂自大,犯下死罪,被處以宮刑。如今,你三叔一直沒有子嗣,我們李家只有你和尋燕了。傳承數(shù)百年的家學,可能要毀在我們兄弟的手里了?!?p> “我們李家的家學竟有數(shù)百年?”李光明很驚訝。
“是啊。以前,你父親專攻樂器,我和你三叔專攻歌唱,你姑姑專攻樂舞,都有獨到之處。如今,你姑姑英年早逝,舞藝失傳,只剩下樂器和歌唱。你從小不喜歡歌唱,你妹妹空有天賦,卻無人教導?!崩钛幽甑脑捳Z很落寞。
看著李延年失落的眼神,李光明忽然很感動,脫口而出道:“二叔,我以后跟你學歌吧?!?p> “你真的愿意學?”李延年一臉驚訝。
“真的,我覺得那些民歌寫得很好,你的歌聲也打動了我?!逼鋵?,李光明最主要的是不想讓漢樂府就此散佚,那是中國文化的瑰寶,他要讓它流傳千古,成為永遠的精神財富。
“唉,你父親可能不會同意的?!崩钛幽陣@了口氣。
“為什么?”李光明不解。
“你父親一直覺得,從事音律歌舞是沒有出路的,只有投身軍旅才能讓家族興旺,才能擺脫低賤的出身?!?p> 李光明想了想,堅定道:“二叔,我會說服他的?!睉{李廣利那志大才疏的軍事才能,妄想以軍功光耀門楣,純粹是癡人說夢,還不如實實在在的傳承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李光明心中暗道。
即使他反對又能如何?李光明知道,李廣利出征大宛,兩年后才能回來。兩年時間可以做很多事,就當他不存在好了。
“好,好孩子。”李延年很感動,從身上解下一塊長約兩寸的木片,遞給李光明道:“這是樂府的齒符,憑借這個,你以后可以出入樂府?!?p> 哇!李光明雙手接過木片,只見木片類似深棕色,還印有陰文的“樂府”而已,興奮不已道:“二叔,有了這個,真的可以隨意入宮?”
李延年一副孩子你想什么呢的表情,耐心解釋道:“齒符可以讓你進樂府,但其它地方是不能隨便去的,尤其是前殿、宣室和椒房殿等宮中重地,妄入者死。況且,僅有齒符還不夠,我待會兒還要將你的名字登記到衛(wèi)尉署,以后你入宮就方便多了。”
“好,我明白了?!蹦苓M宮門也不錯啊,李光明心里樂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