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個月,可謂是李光明穿越之后過得最為愜意的一段時光。沒有外人打擾,沒有瑣事煩心,白天和馬在一起,晚上與琴為伍。
所以,半個月之后,李光明可以自豪的稱自己為一個騎手了。來到槐里時,他和朱安世共乘一騎;而當(dāng)他回到長安時,是一人一騎。
奔馳在長安城外,李光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豪情,仿佛真的成了一位快意恩仇的俠客。
回到長安的第一個晚上,李光明正準(zhǔn)備拿出琴在夜色下彈奏一曲,李延年忽然走了進(jìn)來,面無表情道:“光明,你過來下?!?p> 李光明連忙放下古琴,跟在他背后。李延年淡淡道:“將琴帶上吧?!崩罟饷鞑幻魉?,乖乖的帶上了古琴。
回到自家宅院,李延年久久沒有說話,只是仰頭看著星空,看得很入迷。
“二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嗎?”李光明主動問道。
“彈一遍《高山流水》給我聽。”李延年沒有回頭。
就為了這個事兒啊,神經(jīng)兮兮的,李光明在心中嘀咕了一聲,自行到堂屋里搬了一張條案,將琴橫放其上,然后深吸一口氣,開始彈奏。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練習(xí),李光明對這支曲子已經(jīng)非常熟悉,雖不敢說彈得多么精妙,但最起碼不會出現(xiàn)大的失誤和凝滯。
“光明,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崩钛幽曷冻鲆唤z欣慰的笑,然后從堂屋中拿出一只箱子,道:“這里面是我珍藏多年的琴譜,以后就全靠你自己了。”打開箱子,里面是一卷卷布帛。
“二叔,您以后不教我了嗎?”李光明雙手接過,不解道。
“我教不了你了?!?p> “我還沒學(xué)到二叔的十分之一呢?!?p> “你還想拜入卓夫人門下嗎?”
猶豫了一下,李光明肯定道:“想?!?p> “好,你是個有志氣的孩子?!崩钛幽暧洲D(zhuǎn)身從堂屋里搬出一只更大的箱子,交到李光明手里:“這里是二十金,你有空去把張無忌那張琴買回來吧,然后去向卓夫人求教。”
二十金!李光明嚇了一大跳,連忙道:“二叔,這琴太貴重了,我不敢要?!?p> 漢朝的一斤約等于現(xiàn)代的半斤,二十金有十斤重,拿在手中有些沉甸甸的。李光明第一次看到這么多黃金,心跳不已。
“拿著!”李延年忽然生氣道:“二叔無兒無女,我的一切只能交給你,你必須將我李家的家學(xué)傳承下去,還要發(fā)揚光大?!?p> “二叔放心,我一定跟著您好好學(xué)?!笔滞悬S金,李光明鄭重道。
“好孩子?!崩钛幽曷冻龃认榈男Γ骸暗葧?,我會讓人將我整理的音律方面的書簡送過去,你有空兒多翻翻?!?p> “二叔,不用急著給我,我還有很多需要當(dāng)面向您請教的?!?p> “這些東西遲早都是你的,不如早點給你。回去吧,我累了,想早點休息。對了,我明天不去樂府,你也不用去了?!闭f完,李延年徑直走回內(nèi)室,身影落寞,腳步齲齲,透著莫名的孤寂。
回府之后,李延年的管家果然搬來了好幾只大箱子,都是他精心整理的音律之書,不僅有曲譜,還有樂理和樂器的論述,以及他的心得。
李光明隨便翻了翻,然后命人搬到自己的房間,留待日后慢慢研究。
這天夜里,李光明久久無法入睡,李延年為什么忽然將黃金和多年心血交給自己呢?難道他生病了?看他的樣子,似乎有這個可能。
第二天早上,李光明特意跑到李延年家看望他,剛邁進(jìn)大門,只聽到他在唱歌,唱的正是那首《佳人歌》。
這首歌,李光明聽過很多次,但從未有今日這般受到觸動。呆呆的聽了一會兒,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淚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二叔也許是想姑姑了吧,李光明這樣想著,并沒有進(jìn)去,而是和李尋燕一起入宮看望劉髆。
其實,看望劉髆是其次,他主要是想看看李季是否還在北宮鬼混。
到了北宮后,李光明欣慰的沒有發(fā)現(xiàn)李季的馬車,不過里面卻多了好幾個太監(jiān),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干啥。
見到劉髆后,李光明問道:“殿下,北宮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怎么好像多了很多人。”
“唉,昨天北宮死了一個人。”
“死了個人?誰?”
“聽說是王美人。”
“她怎么死的?”李光明忽然變得緊張起來。
“好像是落水吧?!?p> 這時,從外面?zhèn)鱽硪宦晜鲌螅骸盎噬像{到!”
漢武帝來了,他來干什么?不過,漢武帝并沒有前來看望劉髆,而是直接去了后面,似乎是為了王美人而來。
王美人為什么會死?到底是自殺,還是被人推入水中?聯(lián)想起李延年奇怪的舉動,李光明忽然有一種強(qiáng)烈的預(yù)感,這件事一定和他有關(guān)系。
一念及此,李光明馬上出宮。到了李延年家門口,李光明翻身下馬,徑直沖到后院。
此時的李延年,已經(jīng)停止了唱歌,而是拿出一張古琴在彈奏。李光明不知道那是一首什么曲子,但聽來激昂肅殺,令人為之膽顫。
李光明不忍打擾,靜靜的聽完了這支曲子。聽完之后,李光明隱隱猜到這可能是《廣陵散》,它的殺伐之聲是如此鮮明,古琴中僅有。
看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王美人果然是李延年殺的,他在心中默嘆了一口氣。
還沒等李光明開口,李延年問道:“光明,你知道這是什么曲子嗎?”
“二叔,是《廣陵散》嗎?”
“《廣陵散》?不,是《聶政刺韓傀曲》。”李延年糾正道。
李光明這才想起,《廣陵散》最早的名字就叫《聶政刺韓傀曲》,后來又改稱《廣陵止息》,東漢末年此曲正式定型,名為《廣陵散》。
“二叔,王美人死了?!?p> “哦,她怎么死的?”李延年問道。沒有一絲驚訝,甚至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李光明忽然很心疼他,二叔,您為什么要自己動手呢?心疼之余,李光明又很后悔,如果不告訴李延年,也許事情不會這么糟。優(yōu)柔寡斷,害人不淺!
“宮里說,她是落水而死?!?p> 沉默半晌,李延年幽幽道:“希望她的死能換來靈兒一生的幸福吧。”
“二叔,王美人是不是您殺的?”李光明徑直問道。
“為什么這么問呢?你剛才不是說她是落水而死嗎?”
“二叔,這里沒有外人,您能不能告訴我實話?”
李延年再次沉默半晌,然后站起身,走到李光明面前,緩緩道:“孩子,有些事,不知道更好。我已是一個廢人,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著你們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至于我,除了音律,還有什么呢?”
凝視著李延年那張柔美的臉,李光明驀然發(fā)現(xiàn)了他眼眸最深處的落寞和溫暖,他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道:“二叔,希望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