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抱著斜挎包,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頭一上一下的點著。
這八年來自己實在是太累了,不問難易,只問工錢,只要工錢高,再苦再累再危險的活都接,大年三十正月初一更是從不休息。
但不論自己怎么拼,八年過去了,不但把原來的積蓄全部耗光了,房子田地也都賣了,工錢一分沒剩,還欠了一屁股債,就這包里的五萬塊錢,還是工友們聽說醫(yī)院發(fā)來了病危通知,就集體向工頭請愿,以自己的工錢作擔保讓工頭借給他的。
可不論多苦多累,欠再多錢都沒事,只要自己肯干活,不偷懶,錢總是能再掙回來的。可就是女兒的病始終不見好,還被醫(yī)院下了病危通知,現(xiàn)在只能希望這次長青道長的桂花靈茶會有效果了。
車子停了一下又重新開動,好象上來了幾個人,突然從車頭傳來一聲大喊:“搶劫,我們劫財不劫色,要錢不要命,所有人把手舉頭上,我們會過來自取。司機車不許停,開慢點,要是車亂晃刀子刮到人,那可怪不得我們兄弟?!?p> 老林睜開眼睛,只見車上所有人都把手舉過頭頂,突然一把刀伸到他的面前:“你膽很肥啊,居然敢不聽老大的話,快把包給我?!?p> 老林下意識的把斜挎包抱得更緊了:“不行,這是我女兒的救命錢。?。。。 ?p> 拿著刀的人本來只是想要給老林一個教訓,準備用刀刺一下老林的胳膊意思意思,不想車剛好壓過一塊石頭,抖了一下,刀就捅進了老林的左胸心臟處,“啊!??!老大,我殺人了。”拿刀的人喊得比老林還大聲。
老林猛的站起來,抱著挎包就往車門外沖,幾個劫匪呆呆的讓開路,看著他沖下了車,過了許久,領(lǐng)頭的問捅刀的:“你剛才真捅了他?”
“當然捅了,還剛好捅到他的心窩子?!蓖钡兜娜丝蘖耍骸袄洗螅視屪訂??”
沖下車,老林抱著包,渾渾噩噩的沿著馬路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又上了一輛也是開往市區(qū)的車,坐到位子上才醒過神來:“我怎么還沒死?”
老林低下頭看了下自己的左胸,衣服被捅了一個大洞,連皮膚都可以看到了,可衣服上卻是一點血跡都沒有,倒是有一些紙灰還沾在衣服上。
老林連忙把放在左胸口袋的錦囊取出,卻見錦囊仍在,可里面裝的符紙已經(jīng)化作了一團灰。老林連忙緊緊的抓住錦囊:“長青道長真的是神仙,囡囡的病有救了?!?p> “老林,你來啦。很抱歉,我們真的盡力了......”老林女兒的主治醫(yī)師陳醫(yī)師見到老林,就緊緊握住老林的雙手:“老林,你別難過......”
“沒事的,陳醫(yī)生,不怪您,要不是您,我女兒早就被趕到外面自生自滅了?!崩狭制届o的說道:“陳醫(yī)生,我想帶女兒在醫(yī)院再觀察三天,然后就帶女兒回老家,在老家陪她走過最后一程。只是這次我只借到五萬元,您看還差多少,不夠的話我以后一定會多打幾份工,盡快還上的?!?p> “這樣也好,小宇宙在病房里呆了一輩子,也該讓她回去見見大自然了。錢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院長商量下把剩下的那部分都免掉吧。”
小宇宙近三年來都是在這個醫(yī)院里治療,日積月累已經(jīng)欠了快二十萬的醫(yī)療費了,要不是陳醫(yī)生一直都在用自己的錢替老林墊上,早就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住院治療了。
燒了一壺礦泉水,放涼到常溫,將一瓶桂花靈茶倒到杯子里,用水泡開,老林小心的把女兒扶起:“小宇宙乖,這糖水很甜的,你嘗嘗?!?p> 一出生就臥病在床,小宇宙全身瘦小,可能還沒有一個六歲的小朋友重,又因為各種藥物反應(yīng),小小的身子配著一個大大的不成比例的大腦袋。
小宇宙輕輕的舔了一下桂花靈茶,無神的雙眼亮了起來:“爸爸,這水真的好甜,還很香?!彼豢谝豢诘陌驯永锏乃己攘?,長嘆了一口氣,不肯躺下去,抓著爸爸的手,細聲細氣的說道:“爸爸,以后沒有我陪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p> 老林強忍著淚,含笑說:“傻孩子,瞎說什么了,你會一直陪著爸爸的,過兩天爸爸就帶你去一個很神奇的地方,你在那里一定會徹底好起來的。”
脖子上掛著斜挎包,背著小宇宙,老林一步一步的向山頂走去。
呂總安排車輛把他和小宇宙從醫(yī)院接到山門下,本來要安排人抬小宇宙上去,工友們也想一起送他上去,都被他拒絕了。
這幾天,小宇宙一天喝兩次靈茶,精神好多了,連續(xù)三天的檢測結(jié)果都顯示身體狀況沒有再惡化,他想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長青道長的感謝和尊敬。
來到觀前,老林看見上次接他的小猴已經(jīng)站在外面,還有上次陪著道長祈雨的仙鶴也陪在旁邊,見到老林背著小宇宙上來了,小孫小鶴都點點頭,轉(zhuǎn)身向上清殿內(nèi)走去。
進了上清殿,看見長清道長盤腿坐著面向神像,身后擺著四個蒲團,其中一個不是常規(guī)的圓形,而是一個一米長的橢圓形,倒象一張小床。老林小心的把小宇宙放在橢圓蒲團上,自己盤腿坐在另一個蒲團上,小孫也象模象樣的盤腿坐下,小鶴坐不了,就趴到最后一個蒲團上。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裊裊道音傳來,老林只覺得焦慮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呼息漸漸平緩,思緒漸漸放空,慢慢的就坐著睡著了。
似乎睡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霎那,道音已停,老林慢慢的抬起頭來,卻見長清道長已經(jīng)不在了,小宇宙也不在了。
老林嚇了一跳,正想高聲喊叫,卻見那只漂亮得不象人間凡物的小仙鶴看了自己一眼,爬起來向大殿側(cè)門走去,連忙爬起來跟上。
穿過側(cè)門,進了一間臥室,卻見長青道長正在用草桿編織一個蓋子,旁邊床上放著一個一米多長的圓形籠子,小宇宙正躺在這個籠子里,睡得正香。
看見老林進來,長青道長不言不語,仍然專心的編織蓋子,編好了,把蓋子和籠子合上,大小正好。
長噓了一口氣,長青道長示意老林不要出聲,帶他到了上清殿的另一側(cè),也就是師父的靜修堂里坐下,倒了杯山泉水讓老林喝下。
沉默了一會,長青道長淡淡說道:“林居士,令嬡的病情貧道已經(jīng)看過了,以塵世間的醫(yī)術(shù)已經(jīng)無法治愈,唯有在觀里修行養(yǎng)生,方有一線生機?!?p> “長青道長,只要能讓我女兒活下來,無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醫(yī)院也已經(jīng)給小宇宙判了死刑,現(xiàn)在她能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爺賜予的。如果她在觀里修行能活得久一點,我沒有任何意見。”老林連忙表明自己的心意,本想跪下,但看著長青道長清澈的眼眸,卻不敢有所動作。
“也罷,貧道算著這女娃與本觀有緣,就讓她在觀里修行吧。本觀沒有按輩份排道號,一切隨緣,這女娃天生白血病,身弱體虛,貧道就收她作為三弟子,道號碧岑,一帶浮云斷碧岑,碧岑斂散瓊云聚,希望她將來能順利長大,長成一座巍峨青山,從此再無病痛困擾?!遍L青道長沉思片刻,做了決定。
老林放下心思,又去殿前上了三柱香,把出院前陳醫(yī)生塞給他的一千元錢全部投進功德箱里,下山回工地去了。
現(xiàn)在陳醫(yī)生幫他把醫(yī)院剩下的債務(wù)全給免了,以后也不用再付女兒的醫(yī)藥費了,他可以回去安心做工,盡快把欠工友們的債務(wù)還清。山下的工程應(yīng)該還可以做一段時間,這樣他就可以經(jīng)常上山來看女兒了。
“春,嬸就知道你這饞嘴貓今天肯定會來,放心,今年的滋補膏特別棒,嬸把你叔珍藏多年的紅參都給熬進去了。早上你韓叔剛殺了一頭豬,今天的咸肉菜飯包你嘗了就停不下來,晚上回去時多帶一些,在山上可以放好幾天?!彪m然搬到了村口新農(nóng)居暫住,但天下還是盡在花嬸掌握之中,長青道長剛走到村子中心原來村長老宅旁,就聽到了花嬸的大嗓門。
“春,你背后背的是什么?是小孩子嗎?你什么時候有娃的?嬸今天還打算幫你約個大姑娘,你背個娃到村里來干嘛喲......”
長青道長腳下一絆,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形,拍拍背上背著的籠子,輕聲說道:“碧岑別怕,呆會見到花嬸要叫花奶奶,要恭恭敬敬的,其他人就不用理他們了,除了花奶奶就沒有一個是好人?!?p> 這次長青道長敢對著上清靈寶天尊發(fā)誓,自己今天下來真不是為了花嬸煮的咸肉菜飯,而是為了花嬸熬制的滋補膏。
畢竟自己背上的小碧岑,身子太弱了,只靠靈茶調(diào)養(yǎng)的話,一個多月靈茶就喝沒了,不一定能撐得到下一批靈草開花,而且只靠靈茶,能補元氣,但解決不了人體自身的營養(yǎng)不良,所以想下山來找花嬸多要一些花嬸牌特制立冬滋補膏,看看效果如何。